威尼斯,丹涅利酒店顶层套房。
这里与卢卡·科斯塔那座临海堡垒的压抑风格截然不同,视野开阔,脚下是威尼斯泻湖的波光粼粼,室内是极致的简约与奢华,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资本的力量与精准。
魏友泉站在落地窗前,背影挺拔而冷硬。他刚刚结束一个跨洋视频会议,屏幕上那些足以影响全球某个行业板块走势的数字和图表,此刻却无法占据他全部的思绪。
苏晚失联了。
已经超过七十二小时。
最初,他以为她只是沉浸在新作品的创作中,关闭了通讯。这在艺术家身上并不罕见。但当他安排在威尼斯,负责在暗处确保她安全的人(他从未完全对她放手)传来消息,称苏晚自进入穆拉诺岛一家玻璃作坊后便再无踪迹,连带着那个叫卢卡·科斯塔的作坊主人也一同消失时,魏友泉意识到,事情脱离了掌控。
“查清楚卢卡·科斯塔的背景了吗?”魏友泉的声音不高,却让身后垂手而立的中年助理脊背微微一紧。
“魏先生,初步信息回来了。卢卡·科斯塔,表面上是穆拉诺岛一个古老玻璃工匠家族的继承人,经营着几家作坊和画廊。但深层信息显示,他是科斯塔家族的实际掌控者……那个科斯塔家族。”助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魏友泉缓缓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冰锥:“说下去。”
“科斯塔家族,是意大利南部最有势力的黑手党家族之一,近年来在卢卡手中扩张迅速,触角伸向了东欧和北非。他们主要从事……”助理顿了顿,“军火、走私,以及……人口贩运的灰色边缘。”
“人口贩运”几个字让魏友泉的眼眸骤然收缩,周身的气压瞬间低得骇人。
“他带走了苏晚。”魏友泉的语气是陈述,而非疑问。一股冰冷的怒意在他心底滋生,不是外露的暴怒,而是更深沉、更危险的杀意。竟然有人,敢动他魏友泉标记下的……人。
“我们分析了监控和交通记录,他们最后可能去向了伊斯特拉半岛或达尔马提亚海岸线方向的某处私人领地,那里是科斯塔家族的传统势力范围。具体位置还在排查,对方反侦察能力很强。”
“动用一切资源。”魏友泉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联系我们在意大利政府、金融界的所有关系网。启用‘暗河’的人,我需要确切坐标,以及科斯塔家族所有的弱点——生意上的,人身上的。”
“暗河”,是魏友泉手中不为人知的一支力量,专门处理那些无法摆在明面上的“麻烦”。
“是,魏先生。”助理立刻领命,他知道,老板这次是真的动了雷霆之怒。平静的海面下,巨大的冰山正在移动,即将掀起惊涛骇浪。
魏友泉重新看向窗外威尼斯的景色,眼神却仿佛穿透了时空,落在了某个不知名的黑暗角落。苏晚……还有念安。他必须尽快找到她。
与此同时,地球另一端,魏友泉名下某座安保森严、环境静谧的临湖别墅里。
念安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正对着一幅几乎和他一样高的画板。画板上不是他平时喜欢的卡通飞船或恐龙,而是一片深邃的、用各种蓝色颜料涂抹出的夜空,夜空中,挂着一轮用淡黄色小心翼翼画出的、有些歪歪扭扭的月亮。
保姆张妈在一旁担忧地看着他。这孩子这几天异常安静,不像往常那样活泼爱问,只是常常抱着苏晚给他买的那个旧星空投影仪发呆,或者像现在这样,一遍遍地画着月亮。
“念安,在想妈妈吗?”张妈柔声问道。
念安抬起头,小脸上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忧虑,他点了点头,小声说:“张奶奶,我梦见妈妈了……她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很黑,只有一点点月光。”他用小手指着画板上那轮歪歪的月亮,“妈妈就像这个月亮,好像……好像快要看不见了。”
孩子的直觉有时敏锐得可怕。
张妈心里一酸,连忙安慰道:“不会的,妈妈是去忙工作了,在做一个很厉害的艺术品。忙完了就会回来看念安的。”
“爸爸也知道妈妈在哪里吗?”念安忽然问道。他口中的“爸爸”,指的是魏友泉。虽然魏友泉与他相认时间不长,相处也总是克制而略显生硬,但孩子能感受到那种来自血脉深处的、沉默的关切。
张妈顿了顿,谨慎地回答:“魏先生……他一定会确保妈妈平安的。”
念安低下头,继续用画笔蘸着蓝色的颜料,在月亮周围涂上更深的暗影,喃喃自语:“我想妈妈了……也想爸爸快点找到妈妈。”
他不知道大人们世界的复杂与黑暗,他只本能地感觉到不安,并用他稚嫩的方式,表达着对母亲最纯粹的思念和担忧。这幅压抑的星空图,是他无声的呼唤。
而在威尼斯,冰冷的资本机器与隐匿的黑暗力量,都因同一个女人而开始加速运转。苏晚在卢卡的囚笼中挣扎求生,却不知,她最熟悉的那个冰冷强大的男人,已经为她布下了天罗地网。而他们共同的孩子,正用他纯净的童心,感应着母亲身处的那片“黑暗”,期盼着月光重新变得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