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漫过藏经阁的窗棂,在青砖地上铺开一片清霜。
段逸尘独坐窗前,面前摊着那部梵文《易经》。自官道归来已过旬日,他眉宇间的书生傲气已淡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困惑。那日泥泞中的无力感,如同梦魇般挥之不去。
“世子还在执着于‘不争’二字?”
枯木大师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段逸尘慌忙起身,却见老僧的目光正落在他这几日写满注解的易经脉络图上。
“弟子愚钝。”段逸尘轻叹,“这些日子重读《金刚经》,‘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七字,愈读愈觉深不可测。”
枯木大师微微一笑,忽然伸指在经案上一抹。但见尘埃飞扬,竟在空中凝成八卦图形,久久不散。
“看好了。”
老僧踏步向前,身形在书架间游走。每一步踏出,青砖上便现出淡淡莲印。更奇的是,他周身真气流转,带得满室烛火明灭不定,光影在经卷间流转,竟似演绎着周天星斗的运行。
“这是……”段逸尘瞳孔微缩。
“凌波微步。”枯木收势而立,“当年逍遥子前辈观洛水神韵,合《洛书》之数所创。步步暗合天罡地煞,转身间自有阴阳变化。”
段逸尘福至心灵,不自觉地跟着踏出一步。这一步需将真气贯注足底,腰肢微转,暗合“天旋地转”之理。可他心思太重,这一步踏得生涩,险些撞上身旁经架。
“错了。”枯木大师袖袍轻拂,一股柔劲将他带正,“步法易学,心法难悟。你且说说,方才这一步该踏在何处?”
段逸尘凝神细思,忽然眼前一亮:“该踏震位!震为雷,其动也刚,正合这一步的发力之法。只是……只是弟子总觉得,这般刻意求刚,反倒失了步法真意。”
“善!”枯木大师眼中闪过赞许,“总算开窍了。武功练到极处,讲究‘有意无意之间’。你且看——”
老僧并指如剑,凌空一点。指风过处,三丈外经架上的《楞严经》无风自动,书页翻飞间,正停在“缘起性空”一章。
段逸尘如遭雷击,忽然明白自己这些日子的困惑所在。他一直将武功与佛法看作两件事,却不知真正的上乘武学,本就暗合天地至理。
从此,他白日习武,夜晚读经。将“天罡步”与《华严经》相印证,把“地煞变”与《道德经》对照参详。这般练法看似迂腐,却正合了他书生本性。
这夜月明星稀,他正在院中演练步法,忽然心有所感。但见他的身影在月光下飘忽不定,每一步踏出,青石上竟凝结淡淡白霜。
“好一个‘踏雪无痕’!”
段逸尘闻声收势,只见枯木大师立在檐下,手中捧着一部《维摩诘经》。
“大师,弟子有一事不明。”段逸尘忽然问道,“那日在官道上,弟子若是早早练成这般武功,是否就能护住经书,救下百姓?”
枯木大师沉默片刻,缓缓翻开经书,指着一行金字:
“随其心净,则佛土净。”
他忽然伸指一点,指风过处,满地白霜竟化作水汽升腾,在月下映出一道浅浅虹霓。
“武功如虹,看似绚丽,终是水汽凝成。你的学问与仁心,才是那水汽之源。”
段逸尘豁然开朗。这些日子来的迷茫烟消云散,他终于明白自己习武的意义不在争强斗胜,而在护持本心。
便在此时,一只信鸽扑棱棱落在院中。段逸尘解下竹管,取出密信一看,脸色微变。
“大师,父皇传书,蒙古王子巴特尔已至边境。”
枯木大师白眉微动:“你待如何?”
段逸尘深吸一口气,目光清澈如洗:
“该来的总会来。这一次,弟子当以佛法会他。”
月光下,他的身影挺拔如竹,既有书生的清雅,又添了几分武者的沉凝。一场更大的风波,正在悄然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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