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好了。”
玉罗刹的声音在夜色中清冷如霜,她并指如剑,一枚柳叶镖已悄无声息地钉在三丈外的槐树上——正中一片飘落的叶子。
沈清辞屏息凝神,借着月光勉强看清她的手法,腕部微旋,指间发力,镖出的瞬间几乎不带风声。
“你根基扎实,但太正。”玉罗刹转身,玄衣在月下泛起冷光,“暗器要的是诡、奇、快。”
她从袖中滑出三枚银针,随手一扬,针如流星,分别钉在树干、石凳、屋檐的阴影交界处,排成个诡异的三角。
“这是‘三星照月’,专破护身罡气。”
沈清辞试着模仿,银针却偏了半尺。
“腕太僵。”玉罗刹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冰凉的手指按在脉门上,“暗器不是兵器,是手指的延伸。”
她引导着沈清辞的手缓缓划弧:“感受风的流向,听落叶的声音,看月影的变化。”
夜风穿过庭院,卷起满地残花。
沈清辞闭上眼,依言静听,远处更鼓、近处虫鸣、檐角风铃...各种声音在耳中逐渐清晰。
当她再睁眼时,手中银针顺势而出,精准钉在玉罗刹指定的位置——一片旋转下落的银杏叶。
“不错。”玉罗刹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你很有天赋。”
她席地而坐,从怀中取出个鹿皮囊,倒出各式暗器:飞刀、金钱镖、透骨钉...每件都泛着幽蓝光泽。
“这些都是淬过毒的,”她指尖轻抚一枚蛇形镖,“但我要教你的,是不靠毒也能致命的手法。”
沈清辞在她对面坐下,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地月光。
“为何突然想教我这些?”
玉罗刹抬眼:“因为我看得出来,你心里装着太多人,暗器能让你在护不住所有人时,至少护住最重要的那个。”
四更天,郡主府后院成了临时练武场。
玉罗刹演示“漫天花雨”时,二十四枚金钱镖在空中绽开,如暴雨般覆盖整个角落,每枚镖都钉在指定位置,组成个繁复的阵型。
“这招叫‘千机变’,脱胎于药王谷的针灸术。”她收势时气息平稳,“专打穴位,中者瞬间麻痹。”
沈清辞试着同时打出三枚飞刀,却只有一枚命中目标。
“贪多。”玉罗刹摇头,“先从‘一发三变’练起。”
她捻起一枚飞刀,手腕轻抖。
飞刀在空中突然转向,绕过障碍物,精准钉在假人后颈。
“暗器的精髓,在‘变’字。”
沈清辞凝神细看,发现飞刀尾部系着极细的银丝,丝线在月光下几乎看不见,全凭腕力操控。
“这是‘牵机引’,我独创的手法。”玉罗刹将银丝缠在她指间,“练好了,飞镖能转弯,银针能回旋。”
练到东方泛白时,沈清辞已能勉强让飞刀在空中转向一次。
她汗湿重衣,玉罗刹却依然气定神闲,只在示范某个精妙手法时,额角才会渗出细汗。
“休息会儿。”玉罗刹抛来水囊,“你体力已到极限。”
两人坐在廊下,看晨曦渐渐染红天际。
“当年姐姐也常这样陪我练功。”玉罗刹忽然开口,眼神悠远,“她总说我太狠,暗器手法太过毒辣。”
沈清辞静静听着。
“可她说归说,每次我新创了招式,她总是第一个试招的人。”玉罗刹唇角微扬:“有一次我失手打碎了她最爱的翡翠镯子,她气得三天没理我。”
晨风吹散她鬓边一缕散发,那张与贵妃相似的脸上,流露出罕见的柔软。
“后来...后来她就入宫了。”玉罗刹声音低下去,“我再没见过她笑得那样开心。”
沈清辞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轻轻握住她的手。
玉罗刹反手扣住她的脉门,力道不大却带着审视:“你体内有旧伤,是沈家枪法反噬所致。”
不等沈清辞回答,她已取出金针:“别动,我替你调理。”
针尖刺入穴道时带着奇异的热流,沈清辞感到多年郁结的经脉逐渐通畅。
“你与我年轻时很像,”玉罗刹边施针边说,“都太要强,宁可自己扛着也不肯示弱。”
她突然笑了:“但这样容易吃亏。以后记住,该示弱时就示弱,该求援时就求援。”
收针时,沈清辞明显感到身体轻快了许多。
“谢谢...姨母。”她试探着唤道。
玉罗刹动作一顿,随即揉了揉她的发顶:“傻孩子。”
早膳后,玉罗刹开始传授暗器心法。
“暗器分三重境界。”她在沙地上画圈,“最低是‘眼到手到’,靠的是苦练;其次是‘心到器到’,靠的是悟性;最高是‘意动器随’——”
她突然扬手,三枚飞镖同时射出,一枚钉中飘落的柳絮,一枚击飞檐角露珠,最后一枚在空中划出弧线,稳稳落回她掌心。
“万物皆可为器,无招胜有招。”
沈清辞若有所悟,拾起片落叶试着掷出,叶片在空中旋转,竟削断了三尺外的草茎。
玉罗刹眼中闪过赞赏:“你果然一点就通。”
她从怀中取出本泛黄册子:“这是我毕生所学,今日传给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姨母请说。”
“永远别用暗器害无辜之人。”玉罗刹神色郑重,“这是我与姐姐的约定,现在交给你。”
沈清辞双手接过册子,郑重跪拜:“清辞谨记。”
日光渐盛,将相扶而立的两人身影拉得很长。
一场传授,连接的不仅是技艺,更是两颗同样坚韧、同样背负着守护之责的女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