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星河寥落。钦天监监正傅清源手持连夜观测的星图,步履匆匆,近乎失仪地闯入紫宸殿外的值房,求见陛下与皇后。他苍老的脸上布满惊惶,连花白的胡须都在微微颤抖。
萧昱与白昭月刚处理完一日政务,正准备歇息,闻讯立刻召见。
“陛下!娘娘!”傅清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高高捧起星图,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恐惧,“星象大异!紫微帝星之侧,有暗赤妖星骤现,其光晦暗,侵扰帝星辉光,此乃……此乃‘荧惑守心’之大凶之兆啊!且星轨紊乱,二十八宿光芒皆暗,主……主‘阴蚀生机’,天下恐有吞噬万物之暗力滋生!”
萧昱接过星图,只见代表帝星的明亮光点旁,确实多了一颗极其黯淡、却带着不祥血色的星点,如同附骨之疽,周围的星群轨迹也显得杂乱无章。他眉头紧锁,帝王之心,虽不信怪力乱神,但天象示警,尤其是来自钦天监正如此失态的禀报,不容忽视。
“阴蚀生机……”白昭月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几乎是同时,她腕间的银镯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刺骨的冰冷,不再是往日引导“凤火”时的温热,反而像是一块寒冰,紧紧贴着她的皮肤,寒意直透骨髓。她下意识地握住了手腕,脸色微微发白。
“昭月?”萧昱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异样。
“我没事,”白昭月稳住心神,对傅清源道,“傅监正,此事还有何人知晓?”
“回娘娘,除了今夜当值的几名弟子,老臣尚未告知他人。只是……只是这等异象,恐怕瞒不了多久,民间已有夜观天象者,流言怕是已然四起。”傅清源忧心忡忡。
果然,次日,蓟城内外便开始流传各种不祥的征兆。有说护城河水一夜之间泛起黑沫,有说城郊老林夜闻鬼哭,更有甚者,将前些时日的疫病与这星象联系起来,暗指“天命有变”,人心隐隐浮动。
未等萧昱下令压制流言,另一道加急军报如同冰水浇头,从北境传来。
“陛下!娘娘!北境急报!”陈忠大步踏入殿内,脸色凝重,“与柔然接壤的朔风原一带,三个依附我朝的小部落,人口不过数百,在半月之内,接连……凭空消失!末将派斥候前往查探,发现其聚居地空无一人,牲畜倒毙,帐篷器物俱在,却无任何打斗或迁徙痕迹。更诡异的是,部落周边的草场,大片土地变得灰败荒芜,毫无生机,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干了地力!”
“凭空消失?土地荒芜?”萧昱猛地站起身,“可有敌军入侵迹象?”
“没有丝毫痕迹。”陈忠摇头,“不像是人所为。幸存的少数游牧者传言,曾在夜里看到过‘移动的黑影’,所过之处,草木凋零,牲畜萎靡不振,人若靠近,便会感到莫名的虚弱与心悸。”
殿内一时寂静。星象示警,边境异变,流言四起……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了某个超出常理认知的方向。
白昭月腕间的银镯再次传来剧烈的冰冷感,甚至隐隐发出一丝微不可闻的嗡鸣。她闭上眼,努力平复心绪,尝试着去感应那血脉深处与银镯的联系。不再是温暖蓬勃的生机,而是一种……阴冷、死寂、带着强烈侵蚀性的气息,正从遥远的北方隐隐传来,与她之前在五溪圣地感知到的、巫彭提及的“暗影”描述,隐隐吻合。
她睁开眼,眸中带着一丝凛然:“陛下,这不是寻常的天灾或**。陈将军所描述的景象,与我族中古老记载的‘暗影’侵蚀,极为相似。它吞噬生机,腐化土地,其所过之处,万物凋零。”
萧昱瞳孔微缩:“‘暗影’……它果然开始显现了。”他立刻下令,“传丞相江澈,速来议事!”
深夜的御书房,灯火通明,只有萧昱、白昭月与匆匆赶来的江澈三人。
江澈听完星象、边境异状以及白昭月的感应,沉吟良久,才缓缓道:“陛下,娘娘,若此物真如五溪传说所言,是周期性苏醒、侵蚀生机的天地之力,那它恐怕并非寻常军队所能抗衡。傅监正所言‘阴蚀生机’,陈将军所报‘吞噬地力’,与娘娘感知的阴冷死寂之气,皆指向此物。”
他看向白昭月:“娘娘的‘凤火’之力,蕴含无限生机,似是这‘暗影’的天然克星。但据娘娘所言,圣地传承亦提及,凤凰之力完全觉醒,亦可能加速‘暗影’的感知。如今看来,它已然苏醒,并开始试探性地侵蚀。”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应对之法。”萧昱沉声道,手指敲击着桌面,“不能坐视它蔓延。”
“不错。”江澈点头,“当务之急,一是严密监控北境,划定危险区域,禁止军民靠近,并设法探查‘暗影’的移动规律与特性。二是……或许需要从源头寻找解决之道。五溪部落传承久远,或许在他们的古老典籍或口传秘法中,藏有更具体的封印或克制之法。”
白昭月握紧了冰冷的银镯,感受着其中传来的、与北方那死寂气息隐隐对抗的微弱波动:“我立刻修书,通过乌雅留下的渠道,紧急联络巫彭与大巫祝。希望他们能提供更多线索。同时,”她看向萧昱,目光坚定,“我们需要组建一支特殊的队伍,不仅要包括精锐士兵,最好还能有精通巫医、懂得辨识地脉生机的人才,随时准备前往北境,甚至……若有必要,深入探查。”
萧昱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指尖的冰凉,心中一阵揪紧,但更多的是与她并肩而战的决心:“好!就依此计。澈哥,监控与探查之事,由你统筹陈忠、墨书的情报网尽快布置。昭月,联络五溪部落之事,交由你。人选方面……”他略一思索,“陈忠需坐镇蓟城,就让张铭带队,再从武都营和凤仪卫中挑选好手。至于懂得地脉生机之人……”
白昭月接口道:“我可书信于父亲,他在外游历行医多年,或识得此类奇人。淼淼江湖经验丰富,或也可推荐人选。”
“如此甚好。”江澈道,“此事关乎国运,乃至天下苍生,必须谨慎,亦必须迅速。”
三人议定,窗外已透出微熹。一种无形的压力,比之前任何权谋争斗、军事威胁都更沉重、更未知的压力,悄然笼罩了这座刚刚安定下来的帝都。
星象的警示,边境的异动,还有腕间那持续传来的、代表着危机临近的冰冷触感,都在清晰地告诉萧昱和白昭月——他们面临的,将是一场超越世俗王朝争霸的、更为严峻的挑战。暗影已现,他们必须争分夺秒,在那吞噬生机的力量彻底蔓延之前,找到照亮黑暗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