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站在议事殿偏殿的窗边,手中握着一块残破的玉简。玉简上仍有微弱的灵力波动。他闭目凝神,指尖轻轻拂过那道焦黑的裂痕,随即再次催动《圣体灭天诀》中的回溯之力。灵流如丝线般逆向追溯,最终停驻在内务司西侧的一处废弃档案阁。
那里平日无人踏足。
但他忽然想起墨玄曾提过——每夜子时,老执事陈崇都会独自前去点灯。
“不是巧合。”云逸睁开眼,声音低沉而清晰。
他转身走向案台,调出近七日的守卫轮值记录。果然,每晚值守西偏殿的,都是陈崇。三年前,此人原是战务堂副使,因反对云逸掌权,被贬为杂务执事。表面顺从,实则心怀不满已久。
云逸取出一张空白传讯符,写下几行字,又命影刃队员假扮药房弟子,将密信悄悄送至陈崇住处。
信中写道:“南谷密道已通,明日第二批物资入库,请做好接应准备。”
布置完毕,他并未返回主殿,而是携墨玄悄然登上偏殿屋顶。两人隐于横梁之后,布下隔音结界,静候动静。
半个时辰后,脚步声由远及近。
门扉轻启,陈崇步入殿中,手中正握着那封密信。他仔细查验印章纹路,确认无误后冷笑一声:“云逸啊云逸,你以为切断通讯就能稳住局势?等我断你粮草、乱你人心,看你这统帅还能坐多久!”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一块黑色符牌,低声念出几句口令:
“计划照旧,子时三刻启动南仓焚药阵。”
云逸眸光一冷,袖中手指微弹,一道无形灵印悄然附于符牌背面。这是哑奴所授的“心音留痕”之术,可记录每一次激活符牌时的声音与气息波动。
墨玄在他身旁微微挑眉,以唇语问道:“现在动手吗?”
云逸摇头。
他们继续潜伏。
陈崇收起符牌,正欲离去,忽而脚步一顿,目光投向角落片刻。他未发一言,只冷哼一声,匆匆离开。
待其身影消失,云逸方才跃下横梁,落于大殿中央。
“他察觉了。”墨玄随之落下,红衣掠地,“但他没有揭穿,说明他还想继续演下去。”
“那就让他演。”云逸紧握玉简,“这块符牌,会带我们找到幕后之人。”
二人回到议事殿,云逸立即下令封锁南仓周边,同时彻查近期所有出入仓库人员名单。账册上写着“药材耗尽”,可实际库存仅消耗三成。其余药材皆被转移至暗格,标注为“待检废料”。
“好手段。”墨玄翻动账册,冷笑出声,“一边谎报敌情,一边暗中焚毁补给。待大战爆发,我们连疗伤之药都将不存。”
云逸沉默不语,将那块黑色符牌置于案上。看似寻常,却是长老院专用的通讯器,唯有高层方可持有。
“一个被贬的执事,哪来的权限?”墨玄眯眼,“除非……有人在背后授意。”
“不止是授意。”云逸抬眸,“他是被人利用。真正意图瓦解联盟的,另有其人。”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一名影刃队员疾步闯入:“云师兄!陈崇正在召集内务司十余名旧部,在偏殿集会,声称要‘清君侧’!”
墨玄嗤笑:“疯了?几个扫地的也敢造反?”
“关键不在人数。”云逸起身,“而在他敢此时发难,说明他认为自己已经赢了。”
他大步朝偏殿走去。
推门而入,陈崇正立于人群中央,高举那块黑色符牌。
“你们都看到了!”他声嘶力竭,“云逸擅自更改军令、封锁情报、打压同僚!他不过是个庶出子弟,凭什么统领我们?”
无人应答。
有人低头,有人皱眉,气氛凝滞。
云逸立于门口,冷冷开口:“那你呢?你又凭什么让众人听你的?”
众人回头。
陈崇脸色微变,旋即强作镇定:“云逸?你自己来了?正好!今日我便当众揭发你勾结外敌、图谋权位的罪证!”
“哦?”云逸缓步上前,“那你先告诉我,昨夜是谁让你传令‘启动焚药阵’的?”
陈崇瞳孔骤缩。
“你说我没证据?”云逸抬手,那块黑色符牌自袖中飞出,悬浮半空,“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见了。”
符牌微微震颤,传出清晰话语——
“计划照旧,子时三刻启动南仓焚药阵。”
正是陈崇之声。
人群哗然。
“不可能!”陈崇怒吼,“这是我私人物品,你怎么可能……”
“心音留痕。”云逸语气平静,“你每次使用它,都会留下痕迹。而这符牌的命令源头,只能来自某位退隐长老。”
陈崇嘴角抽搐,忽然放声大笑:“不错!是我干的!资源是我截的,假报是我改的。可你知道为何无人举报?因为整个内务系统早已腐朽!你们所谓的规矩,不过是强者欺压弱者的遮羞布!”
云逸静静听着。
左手缓缓握住腰间半截玉簪,右手在桌角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待笑声渐歇,他才开口:“你说得对。这规矩,确实该换了。”
他看向墨玄:“把他刚才的话全部录下,连同符牌一并封存。我要让所有人知道——谁在暗中动手,谁又在为联盟拼命。”
墨玄微怔:“你要拿他当诱饵?”
“不止。”云逸目光如冰,“我要让他背后的那个人,亲自走出来。”
陈崇仍在狂笑,愈发癫狂:“你以为你是救世主?你不过是个靠女人施舍苟活的废物!灵悦给你一颗丹,你就跪了十年!你也配谈规矩?”
云逸神色不动。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玉簪,轻轻放回怀中。
“押下去。”他对影刃队员道,“关入静室,禁止任何人探视。”
陈崇被拖走之际猛然回首:“你斗不过他们的!他们比你想的更强大!你以为你在追查真相?你只是他们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门扉合拢。
议事殿重归寂静。
墨玄倚柱而立,饮了一口酒:“你觉得他说的是真是假?”
“真假不重要。”云逸走到沙盘前,目光落在南仓位置,“重要的是,他已经暴露。只要他背后之人还想行动,就必定会再次启用那块符牌。”
“那你打算怎么办?等他们自己现身?”
云逸伸手,在沙盘上画出一条线,连接南仓、东墙、北哨塔,直指中枢大殿。
“他们喜欢躲在规则之后耍手段。”他低声说道,“那我就撕开规则,看看里面藏着什么。”
墨玄轻笑:“够狠。”
云逸未曾回应。
他凝视沙盘,指节渐渐收紧。
就在此时,窗外掠过一道微光。
那是符牌激活时特有的灵波。
云逸立刻抬头。
墨玄亦有所感:“又来了?”
“同一个频率,同一个信号源。”云逸点头,“就在……长老院后山。”
墨玄眯眼:“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
“不是按捺不住。”云逸拿起令牌,“是他们以为,我已经上当了。”
他大步走向门口。
墨玄紧跟其后:“现在就去?”
“不去。”云逸停下脚步,“让他们继续传话。我们——等等。”
“等什么?”
云逸望着手中刚亮起的传讯符,上面浮现一行新字:
“南仓火起,守卫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