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的断剑仍插在石台上,剑柄微微震颤,仿佛尚未从方才的动荡中平息。左耳淌下的血顺着脖颈滑入衣领,温热而黏腻,他却无暇擦拭,目光死死锁定那枚缓缓升起的玉简——光幕上的裂痕尚未弥合,玉简却似挣脱了某种桎梏,猛然一震,化作一道流光,直射密室后方的暗道。
“它要逃!”苏璃脱口而出,声音微哑,像是刚喘过一口气。
灵悦立刻横剑于身前,冰蓝色的瞳孔紧锁那道光影的轨迹。墨玄袖袍一扬,雷匕脱手而出,狠狠撞上通道入口的晶矿,“轰”然炸响,碎石四溅,刹那间照亮了幽深的通道。就在爆炸的瞬间,那道流光微微偏移了一线,苏璃立刻捕捉到那细微的灵波动向。
“往北偏东三十步!”她急声提醒。
云逸抬手,掌心金纹骤然浮现,疾冲向即将闭合的石门缝隙,一掌猛击而出!石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硬生生被震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灵悦紧随其后,剑尖点地,寒气迅速蔓延,瞬间冻结机关枢轴,齿轮“咔”地卡死,石门停滞半开。
“只剩三息!”她咬牙低喝。
墨玄率先穿过,苏璃紧随其后。云逸最后一个挤入,肩膀被狠狠夹了一下,疼得闷哼一声,却未停步。抬眼望去——那道流光已在远处拐弯,速度丝毫不减。
“它不是失控。”墨玄边跑边喘,“是故意的,在逃。”
“逃?往哪儿逃?”苏璃脚踝上的铃铛轻响,脚步却略显虚浮。
“不是逃。”云逸喉头一紧,“是在……引路。”
话音未落,地面猛然一震!前方通道两侧石像的眼窝骤然亮起红光,下一瞬,数道光矢破空袭来!云逸反应极快,一把拽住苏璃后领将她拉回,光矢擦着她的发梢掠过,击中后方石壁,炸出数个焦黑坑洞。
“机关全激活了。”灵悦站定,剑尖点地,寒气在坑洞间迅速凝成一道薄冰桥。
“没时间绕了。”云逸踏上冰桥,将断剑插入岩缝稳住身形,掌心金纹顺着剑身蔓延,化作一条灵力锁链,将三人逐一拉过塌陷区。
墨玄一落地,立刻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三粒丹药分予众人:“解毒用的,绿雾有毒。”
苏璃接过丹药,指尖微颤。她抬头望去,那玉简的光流在前方忽快忽慢,似在等待,又似在试探节奏。
“它的飞行轨迹……”她忽然眯起眼,“有规律。”
“什么规律?”灵悦问。
“像某种古调。”苏璃闭目感应片刻,“一、三、七、九,跳跃前行,像是在呼应什么。”
墨玄脸色微变:“是《归藏引》的节拍——上古修士入定前的调息韵律。”
“它在听我们?”苏璃睁大双眼。
“不。”云逸盯着前方,声音低沉,“它在选人。”
话音刚落,通道尽头轰然爆开一阵强光!两头黑曜岩铸成的巨兽踏地而出,每一步落下,碎石滚落。它们胸口镶嵌着幽蓝灵核,双目无神,却精准锁定四人。
“守护兽。”墨玄冷笑,“看来玉简不想让我们追得太轻松。”
“不能硬拼。”灵悦握紧剑柄,“它速度比我们快。”
云逸眼神一沉:“分头行动。”
“你疯了?”墨玄皱眉。
“它要的是我。”云逸低头看着掌心的金纹,“从一开始,它就在看着我。你们拖住它们,我追上去。”
“你一个人去?”苏璃声音发紧。
“我有这个。”云逸从怀中取出那截断裂的玉簪,递给灵悦,“若我失联,就用它唤醒哑奴。”
灵悦凝视玉簪,手指微颤,最终接过,未语,只轻轻点头。
“左边那只交给我。”墨玄活动手腕,“你干扰右边那只的感知,苏璃。”
苏璃咬牙:“我只剩三成音力了。”
“够了。”墨玄冷笑,“让它听错一步就行。”
云逸不再多言,转身冲向通道深处。身后传来灵悦的剑鸣、墨玄的雷爆声、苏璃铃音骤起的震荡波。他没有回头,只觉耳中仍在流血,每一步奔跑,太阳穴都如遭重锤。
终于,一座环形石殿出现在眼前。
他冲入其中,脚步骤然顿住。
玉简静静悬浮于大殿中央,不再逃逸,也不再发光。四周石壁浮现出残缺壁画——一人立于山巅,手持玉简,天穹裂开,劫云翻涌。那背影模糊,却让云逸心头猛然一震。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金纹流转,试图与玉简共鸣。
玉简微微一颤,表面浮现出古老符文,仿佛在“读取”他体内的力量。那些符文一闪而过,云逸虽未能尽识,却清晰捕捉到一个字——“启”。
启者,非祭。
与哑奴残魂留下的那句话,一字不差。
他心头一跳,正欲再进一步,玉简却突然退后三尺,符文闪烁,似在警告。
“它不是在躲。”云逸忽然明白,“它在确认。”
他猛地抬头,对着空气高声传音:“玉简未失,仍在考验!别让它断了联系!”
声音在石殿中回荡未散,玉简忽然转向,正对云逸,符文再次浮现,这一次,排列成一句完整的古语。
云逸瞳孔骤缩。
那句话,他认得。
——“圣体为钥,心诚者入。”
他还未及反应,玉简光华再起,这次并非逃离,而是缓缓下降,停在他面前三尺处,静止不动,仿佛在等待他的下一步。
他呼吸一滞,缓缓伸出手。
指尖距玉简尚有寸许,掌心金纹骤然剧烈跳动,似被某种力量牵引。体内气血翻涌,左耳血流加快,一滴血顺着下巴坠落,“啪”地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玉简微微一震。
就在此时,通道方向传来巨响,紧接着是灵悦的闷哼与墨玄的怒吼。守护兽的脚步声逼近,地面剧烈震颤。
云逸没有回头。
他知道,他们仍在支撑。
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他凝视玉简,声音低沉却清晰:“你要的不是力量,是答案。”
玉简静止不动。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掌心金纹彻底亮起。他没有攻击,没有强夺,而是缓缓将手覆上心口,仿佛在剖开自己的灵魂。
“我来,”他说,“不是为了拿走你。而是想明白——你为何选我。”
玉简终于动了。
它缓缓旋转,符文流转,似在回应。
云逸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玉简的刹那——
石殿四角的壁画同时亮起!那立于山巅的背影忽然转头,虽无面容,却令云逸全身僵直。
他的手,停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