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心中已有计较。
他目光再次扫过那三件精品瓷器,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赞叹之色,开口道:“凤老这珍藏,果真名不虚传。外面那些已是难得一见的精品,而这三件,更是优中选优。”
他首先指向那件豆红釉太白尊:“这件太白尊,釉色如雨后霞光,匀净明艳,正是‘美人醉’中之上品,且器形饱满,底足处理利落,应是康熙朝官窑无疑,存世如此完美者,不多见了。”
接着,目光转向青花缠枝莲纹压手杯:“这只压手杯,青花发色沉稳,深入胎骨,缠枝莲纹绘制繁而不乱,笔触精准有力,握于手中分量适中,贴合无比,确是永乐风骨,皇家气派。”
最后,
陈默视线又看向那件粉青釉弦纹瓶:
“而这件粉青釉的弦纹瓶,釉质肥润,色泽如玉,几道弦纹简洁流畅,于素雅中见力度,将宋人之雅与清廷之精融合得恰到好处,雍乾时期单色釉的巅峰水准,莫过于此。”
……
陈默嘴里的小词说的那叫一个顺溜。
从“看”到的信息当中,
随意挑了一些。
再略微添上一些通用的形容词,讲了出来……直接把老爷子听得那叫一个红光满面。
凤鸣春听得捻须微笑,眼角眉梢那种被识货之人认可的愉悦根本藏不住。
嘴上却还谦逊道:“陈小友过誉了,不过是老朽多年积累,侥幸得之罢了。”
见到这一幕,
一旁的凤清贤下意识的撇了撇嘴。
但他内心其实非常惊讶。
他可就在旁边眼睁睁的看着,这陈默整个过程可都只是在用眼瞧,并没有上手……这些瓷器的底款,自然也没看。
但偏偏口述内容,却又如此之精准。
最重要的是,
速度居然还能这么快!
这一共才看了多长时间啊……
凤清贤是真的服气了。
别的不说,这份眼力,他自愧不如。
对于先前那几个物件儿究竟是不是这陈默自己捡的漏……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没那么怀疑了。
此时,陈默还在讲。
看着老爷子脸上洋溢的笑容,凤清贤都怕他直接同意从这三件中,挑出一件,拿去进行那所谓的“以物换物”。
先前那方砚的确不错。
但和这三件瓷器相比,肯定还是要差上一筹。
毕竟,都是八位数,但1开头和2开头之间的差距,可不小。
自家老爷子真要上头了,直接同意换的话……那可就亏大发了!
想到这里,凤清贤下意识的接口道:“这三件可都是我爷爷的心头好,前两年有位东南亚的富商,出价两千万三百万想请走那件粉青釉弦纹瓶,我爷爷都没舍得呢……”
这话自然是为了警示陈默。
让他认清两者之间的价值差距。
陈默微微颔首。
这三件当中。
确实要数最后这件粉青釉弦纹瓶的品相最好,也最值钱,真实价值在两千四到两千五之间。
陈默自己打算换的也正是这一件。
诚然,单说那方砚肯定还不够。
但少了还可以补嘛!
镇库银那三件外加再补一些现金……
陈默正欲开口询价,打算尽快完成交换。
但话到嘴边,看着凤鸣春那高兴的面庞,心中一动,还是随口多问了一句:“凤老珍藏,果然件件不俗。不知……除了这三件,库房中可否还有其他比较‘特殊’的器物?晚辈纯属好奇,想多开开眼界。”
这话……陈默其实也就随口一提。
他知道,如果没有意外,眼前这座博古架,大概率就是这凤祥楼最顶级的瓷器汇聚之处了。
也正因如此,
他也没其他的想法了。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凤鸣春闻言,眼中居然闪过一丝回忆之色。
之间他手指轻轻敲了敲太阳穴,笑着说道:“‘特殊’……既然陈小友你还想再看看,倒还真有一件!”
他转头对凤清贤吩咐道:“清贤,你去鉴宝室,把上个月郑师傅收来的那只影青瓷碗取来。那东西,有点意思。”
听到这个名词,
陈默一愣。
还真有?
影青瓷……肯定是好东西啊!
因为它是宋瓷!
宋代,作为整个瓷器发展历史当中含金量最高的黄金年代。
可不是说只出来了汝瓷这么一件“皇冠”!
汝、官、哥、钧、定这五大名窑齐头并进,各发光彩……然而纵然在这五大名窑的传世威压下,景德镇的影青工艺,也排不到最后一名。
只是因为汝瓷的名头太大了,把后面的都给“盖”住了。
这才显得没那么“牛逼”罢了!
真要是一件品相绝佳的影青瓷……不说价值几何,和眼前这三件官货放在一起同屏竞技,还是足够的。
凤清贤愣了一下,但显然也是知道老爷子说的是哪一件,连忙应声去了。
凤鸣春泯了嘴茶水,
这才对陈默解释道:“那是一只元代的影青瓷碗,是楼里的郑师傅上个月刚收来的。郑师傅在瓷器鉴定上面也是一把行家里手,但这只碗,却让我们都有些拿不准。”
“哦?元代的影青瓷?凤老您也拿不准?”
陈默来了兴趣。
影青瓷虽说起源于北宋,但巅峰期也在宋朝。
元瓷脱胎于宋瓷,元代的影青瓷……虽说在技术上可能有改良,但说到现如今的价值,还真不一定有宋代的高。
不!因为陶土的缘故,同品相下应该说是大概率不如宋代的!
但凤鸣春直言的“拿不准”却也真的让陈默有些意外。
在瓷器鉴定中,最关键的“断代”都已经断出来了,怎么还能拿不准呢?
“嗯。”
凤鸣春点头,“胎质、釉水、工艺,都是元代的特征,没问题。但落款只有一个‘府’字,下面一个‘制’字。”
“元代官窑制度是‘官监民烧’,有些贡御的瓷器也出自民窑,落款并不统一。这‘府’字款,可能是某王府定烧,也可能是地方官府所用,甚至不排除是民窑仿官款……界限模糊,难以断定其确切身份和等级。”
“若是御用或王府专用,价值自然不菲;若只是普通官府或民窑精品,价值就要打一些折扣了。所以一直搁置着,未有定论。”
“总之,一会儿拿过来后,你看看就知道了。”
不知不觉间,
凤鸣春已经下意识的把陈默当做‘同道中人’对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