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外的小镇垃圾站,被压在油桶下的天庭公章震得嗡嗡作响,刻着二字的纹路泛着幽蓝光芒,像极了垂死巨兽的最后喘息。
冰原上,虚旻望着掌心皱巴巴的暂住证,喉间突然爆发出一声闷吼。
他银甲上的星纹陡然亮起,残存的神力如破闸洪水般涌出,在冰面刻下歪扭的古老符文——那是召唤天庭残魂的神谕。
重立天规!他指尖渗血,每一笔都带着十万年的执念。
可符文刚成形,地面突然传来灼热的温度,冰面下竟涌出滚滚热气。
虚旻瞳孔骤缩——那些纵横交错的管道,分明是谭浩前日说的地暖式便民服务!
高温蒸腾中,他耗尽神力刻下的符文开始扭曲。
金漆剥落处,竟浮现出一行歪歪扭扭的黑字:此处禁止乱刻乱画,违者罚款十斤猪油。
荒谬!虚旻踉跄后退,却见冰面以符文为中心缓缓融化。
系统提示音在耳畔炸响:检测到非法张贴小广告行为,公共空间使用权已冻结。他脚边的冰层裂开,冰水漫过靴底,不得不踮起脚尖保持平衡,银甲在冰水里泛着冷光,狼狈得像只被拔了毛的雪鹤。
监察使大人这是要跳冰上芭蕾?玄箴的声音从冰窟外传来。
他手持红皮手册,身后稽查队员举着扫描器,红光在虚旻身上扫过:神格残留度3.7%,符合半退休神灵登记标准。
同一时刻,百里外的边陲小镇,玄箴的清理行动正掀起浪潮。
吾乃镇地方神山岳真君!
尔等凡人怎敢...青衫老者刚在祖祠前跺脚,供桌上的香火突然地熄灭。
跪在蒲团上的老妇人抬头,满脸疑惑:这位大哥,您谁啊?
我家祖祠可不给外客烧纸。
你不认得我?
前日还求我降雨!老者急得直跳脚,转身想找自己的石雕像,却见原本立着神像的位置空荡荡的,只有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蹲在那玩泥巴:妈妈说这石头是爷爷捡的,刻得真丑。
他奔出祠堂,村口的大黄狗原本见了他就狂吠,此刻却摇着尾巴凑过来嗅了嗅,又无趣地走开。
老者摸向自己的脸,指尖发颤——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从世人的记忆里被一点一点抠出去。
这就是存在感稀释程序?林诗雅站在高处,望着名单上山岳真君的名字渐渐灰暗,声音轻得像叹息。
她手里的法则账本泛着微光,每消失一个名字,封皮上的凡人共治四个字就更亮一分。
谭浩正蹲在井边给小孩分糖葫芦,闻言扭头笑:雅儿,你看那真君现在像不像当年在御膳房偷包子被抓的我?他掰下颗山楂,塞进哭鼻子的小丫头嘴里:从前他们高高在上时,可曾觉得被忘记是残酷?
现在不过是把他们的,换成了。
林诗雅望着他发顶翘起的呆毛,忽然想起初遇时这个总叼着狗尾草的废物皇子。
那时她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给孩子擦鼻涕的人,竟能把不可一世的神灵,驯成要学用公共厕所的新市民。
冰原的夜来得极早。
虚旻站在崩塌的神行宫前,银甲上的星纹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
他望着南方小镇方向——那里灯火通明,百姓举着首个无神节的灯笼游街,笑声像潮水般漫过冰原。
当神有什么好?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在风声里碎成渣。
十万年前他执掌天规时,总觉得凡人愚昧如蝼蚁;可现在他才明白,被人需要、被人记得,才是最珍贵的。
一道微光突然落在掌心。
虚旻低头,是张皱巴巴的《自愿登记申请表》,背面用炭笔歪歪扭扭写着:来当个片区巡检员也行,工资不高,但包早餐。字迹边缘还沾着糖渣,像是写的时候正叼着糖葫芦。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久到神格最后的光快要熄灭。
终于,他拾起块碎冰当笔,在申请人签名栏写下自己的名字。
同一时刻,林诗雅手中的账本突然爆发出万丈金光。
封面上天道认证主体几个字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现任默认管理者:凡界全体居民。
小镇垃圾站里,那枚压了二十年的青铜大印猛然一震。
刻着的纹路裂开蛛网般的细纹,一声碎成铜屑,随风散进腌菜坛的酸气里。
明天谭浩翻坛子时会嘟囔这压缸石怎么松了,但他不会在意——反正,早就该换块新的了。
北荒的晨雾来得迟。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冰原边缘立起一座简陋木屋。
门楣上挂着块歪斜的木牌,被风吹得晃了晃,隐约能看见上面新刷的字:神灵再就业服务站。
抱歉了,今天有些忙,更新晚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