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荒冰窟深处,千年玄冰终于承受不住那道强横神识的冲击,一声裂成蛛网。
裹在冰茧里的银甲身影缓缓直起腰,冰晶簌簌坠落,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眉骨如刀刻,双目似淬了星火,即便刚从沉睡中苏醒,周身仍带着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这是...凡界?虚旻指尖轻轻抚过胸前残缺的神纹,记忆如潮水涌来。
他是上界天庭最年轻的监察使,专司巡查三界秩序,千年前景界大战时被重创,意识封入冰渊等待复苏。
可如今神识扫过四方,竟连半缕熟悉的仙脉都寻不到,取而代之的是...菜场里讨价还价的人声?
孩童追着纸鸢跑过田埂的笑声?
何人篡改天道?!虚旻突然暴喝,声浪震得冰窟顶部的冰锥簌簌坠落。
他本欲腾空而起直上九重天,可刚提气,便觉双脚似陷进泥潭——每寸肌肉都在与无形的重力较劲,迈出第一步时,腰腹青筋暴起,银甲护膝竟被压得发出细微的形变。
这是...禁制?虚旻瞳孔骤缩。
他运转神诀试图破去束缚,却发现那股力量并非法术,更像是...整片区域的被改了。
就像凡人集市里,挑着百斤白菜的商贩总得弯着腰走路——此刻他每走一步,都像扛着百斤白菜在赶集。
检测到未登记高阶神只,请立即前往最近民生站办理《临时居留许可》,逾期将启动驱逐流程。
清脆的机械音在头顶炸响,虚旻仰头,只见半空中浮着一行流光大字,金漆勾边的凡界民生局印章在云间若隐若现。
他周身神焰腾地燃起,却在触及那行字时像被泼了冷水般熄灭——不是神力被封,而是规则里多了条显圣不得灼伤凡人文字。
荒谬!虚旻反手掐诀,试图通过信仰通路联络旧部。
可往日一唤即应的神念,此刻如泥牛入海,连半丝回应都没有。
他这才惊觉,曾经被凡人顶礼膜拜的神庙,早已化作断壁残垣;刻着他名讳的碑石,正被村童用来跳房子。
放肆!虚旻抽出腰间长剑,剑气所过之处,冰窟裂开丈许深的鸿沟。
他要斩破这方世界的壁垒,直闯上界问个分明。
可剑光刚冲出百丈,便地撞在无形屏障上,火星四溅。
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那屏障透明如镜,映出他扭曲的脸。
根据《跨维度来访管理条例》第七条,未经备案的高位格存在不得擅自激活神通。
清冷的女声从冰窟外传来。
林诗雅身着月白道袍,手持巴掌大的账本投影仪,身后跟着玄箴带的稽查队。
她指尖轻点,投影仪射出的红光在虚旻身周划出警戒线:您目前的行为已触发三级预警,请配合调查。
蝼蚁也敢拘神?虚旻捏碎剑柄上的神纹,周身腾起金色雷火。
可下一刻,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砸下——不是自然雨,是带着消毒水味的高压水柱,精准避开林诗雅等人,专往他银甲缝隙里钻。
哗啦!雷火被浇得七零八落,虚旻的长发黏在脸上,银甲泛着水光,活像落汤鸡。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盯着不远处的稽查队员——那些本该跪伏在地的凡人,此刻正举着小本本记录:目标情绪值:暴怒→狼狈,符合高压冲洗程序预期效果。
这...这成何体统!虚旻踉跄着后退,靴底在冰面上打滑。
他活了十万年,从未受过这般折辱。
可不等他发作,冰窟外传来懒洋洋的招呼声:哟,老古董醒了?
谭浩叼着狗尾草晃进来,手里拎着个青竹保温桶。
他踢开脚边的冰碴子,在离虚旻三步远的地方站定,随手翻开怀里的账本:玄主管说你是监察使?
那得补的手续可不少。他提笔在新增风险个体栏写了几个字,墨迹泛着金光:建议安排社区适应培训,首课内容:如何正确使用公共厕所。
虚旻盯着那行字,喉结动了动:你...究竟是何人?
大夏九皇子,谭浩。谭浩打了个哈欠,从保温桶里舀出碗粥,吹了吹才喝:别紧张,不是来打架的。他指尖一弹,一张蓝底白字的卡片飞向虚旻——卡片展开时化作万点星光,每个光点都在重复温和的语音:尊敬的访客,欢迎您来到新时代凡界。
请遵守以下规定:不随地显灵、不强行收徒、不在居民区放雷。
虚旻接住卡片,瞳孔剧烈收缩。
卡片上的照片,竟是他昏迷时被冰茧包裹的模样,底下还印着鲜红的临时居留许可字样。
他望着远处稽查队员挂起的神民一家亲横幅,又望着林诗雅手里那本泛着法则之光的账本,突然喃喃:这世界...疯了。
没疯,只是换规矩了。谭浩把空碗放回保温桶,随手把账本递给林诗雅:先带他去民生站录信息,滞纳金从开天辟地那天算起。他转身要走,又像是想起什么,回头补充:对了,告诉他公共澡堂在东边三里,洗澡要刷市民卡——别用神力,费电。
虚旻望着谭浩的背影,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他能感觉到,这方世界的法则仍在缓缓变动,就像一张无形的网,正将所有神只都网进的范畴。
可他是监察使,是执掌天规的存在,怎可与蝼蚁同列?
重立天规...他低头看着掌心里的暂住证,喉间溢出低沉的冷笑。
千里外的小镇垃圾站,被压在油桶下的天庭公章突然震了震,刻着二字的纹路,泛起幽蓝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