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一方是警惕审视、手握兵刃的本地土着,另一方是重伤虚弱、语言不通的天外来客。双方在昏暗的林间空地上对峙着,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远处不知名虫豸的鸣叫清晰可闻。猜疑、戒备、不安,如同无形的蛛网,在双方之间蔓延。
疤脸汉子的手始终没有离开腰间的骨刀刀柄,他鹰隼般的目光在云梦瑶试图示好的表情和慕清弦惨白如纸却依旧冷峻的面容上来回扫视,似乎在权衡着这两个“异类”的危险程度和处置方式。那三名凡人壮汉则紧握着简陋的木矛石斧,额角渗出紧张的汗珠,将半包围圈缩得更紧了些。少年紧抿着嘴唇,药锄对准云慕二人,眼神里混杂着紧张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唯有那少女,目光更多地停留在慕清弦身上,带着少女特有的怜悯与好奇。
疤脸汉子心想: “这两人来历不明,伤势古怪,尤其是那男的,伤成那样眼神还如此锐利……绝非普通流落者。带回去恐生事端,但就此不管,若死在这里引来更麻烦的东西……啧,难办!”
云梦瑶心道: “僵住了……这疤脸头领眼神闪烁,在打什么主意?冰块脸快撑不住了,必须尽快找个安全地方疗伤……得想办法让他们放下敌意……”
就在这紧绷的平衡即将被某种决定打破的刹那——
“嗷吼——!!!”
一声狂暴、嗜血、充满蛮荒气息的兽吼,如同平地惊雷,猛地从众人侧前方的密林深处炸响!声波如同实质的冲击,震得人耳膜嗡鸣,连脚下的大地都传来了清晰的震动感!林间的飞鸟被惊得扑棱棱乱飞,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臊气!
“不好!” 疤脸汉子脸色骤变,之前的犹豫瞬间被强烈的危机感取代!他猛地转头望向吼声传来的方向,用本地语急促地大吼了几句,语调中充满了惊恐与决绝:“是石甲疣猪!快!结三角防御阵!阿木、阿土护住两翼!阿水准备缠绕藤符!阿火跟我顶前面!”
他身后的五人闻声,脸上瞬间血色尽褪,露出了绝望之色**,但动作却丝毫不慢,显示出良好的训练素养。那对年轻男女——被称为阿火(少年)和阿水(少女)——以及三名壮汉中的两人(阿木、阿土)迅速以疤脸汉子为箭头,结成一个紧密的三角阵型,武器一致对外。剩下那名最魁梧的壮汉则挡在少女阿水身前,手持一面简陋的木盾。
然而,他们的阵型刚成,前方的灌木丛便如同被巨型攻城锤击中般,轰然炸裂!
下一刻,一头庞然大物,携着令人窒息的凶威,冲入了空地!
那是一只体型大如牛犊的恐怖妖兽!外形似野猪,但通体覆盖着一层泛着岩石光泽、厚达数寸的骨质板甲,板甲接缝处生长着粗硬的、如同钢针般的黑毛。最令人胆寒的是它头颅前方那两根弯曲如镰、顶端闪烁着金属寒光、足有半尺长的狰狞獠牙!它的一双眼睛赤红如血,充斥着纯粹的暴虐与食欲,口中滴落着腐蚀性的涎水,散发出相当于炼气六层的凶戾妖气!正是这片森林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掠食者——石甲疣猪!
它显然是被此地的血腥味或刚才的动静吸引而来!
石甲疣猪赤红的眼睛瞬间扫过全场,智慧不高的它,本能地锁定了场中气息最微弱、看起来最容易得手的“猎物”——正是重伤濒死、几乎无法动弹的慕清弦和守在他身旁、灵力波动微弱的云梦瑶!
“吼!” 它发出一声兴奋的咆哮,后蹄猛地刨地,溅起大块泥土,随即如同出膛的炮弹,低着头,将那对恐怖的獠牙对准了云梦瑶和慕清弦,悍然发起了冲锋!地面在其蹄下隆隆作响,气势骇人!
“小心!” 云梦瑶头皮发麻,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她根本来不及思考,完全是求生的本能驱使!她一把抓住慕清弦的胳膊,体内那点可怜的、运转滞涩的混沌灵力疯狂涌入双腿,施展出《空影步》!然而,在此界法则压制下,她的速度慢得如同龟爬,只能勉强拉着慕清弦向侧面扑倒!
“轰隆——!!!”
石甲疣猪擦着两人的衣角狂冲而过!那根锋利的獠牙几乎是贴着云梦瑶的后背划过,带起的恶风让她肌肤生疼!獠牙狠狠地撞在了他们刚才藏身的那棵巨树树干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木屑如同暴雨般纷飞,树干被硬生生撞出一个巨大的豁口,整棵大树都剧烈摇晃起来!
“攻击!” 疤脸汉子见状,知道已无退路,厉声下令!他手中骨刀泛起微弱的土黄色光芒,率先冲上,一刀砍向疣猪的侧腹!少年阿火也鼓起勇气,将灵力注入药锄,砸向疣猪的后腿。少女阿水则快速念咒,甩出一张散发着绿光的符箓,符箓化作几根坚韧的藤蔓,缠向疣猪的四肢。三名壮汉也怒吼着用木矛石斧进行骚扰。
然而,石甲疣猪的防御力极其恐怖!疤脸汉子的骨刀砍在板甲上,只留下了一道白痕,反而被震得手臂发麻!阿火的药锄更是直接被弹飞!藤蔓仅仅阻碍了它片刻,就被轻易挣断!疣猪吃痛,更加狂暴,甩头就将一名持盾壮汉连人带盾撞飞出去,生死不知!
“该死!这畜生的甲太硬了!” 疤脸汉子吐血后退,脸上绝望更甚。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石甲疣猪似乎认准了云梦瑶和慕清弦这两个“软柿子”,撞飞壮汉后,赤红的眸子再次锁定刚刚挣扎着站起的两人,鼻孔喷出两道白汽,后蹄再次蓄力!
眼看第二次冲锋即将到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被云梦瑶半扶着的慕清弦,猛地抬起了头!他脸色惨白如鬼,嘴唇被咬得鲜血淋漓,但那双紫眸之中,却爆发出如同寒夜星辰般璀璨、凌厉到极致的光芒!那是属于剑修的、宁折不弯、洞察万物破绽的剑心之光!
重伤濒死?灵力被压制?这些都无法磨灭他刻入灵魂的战斗本能!
他甚至无法挥剑,只是并起右手剑指!体内那仅存的、细若游丝、却精纯无比的北斗星辰剑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凝聚于指尖,化作一点几乎微不可见的璀璨星芒!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尺子,瞬间丈量过疣猪冲锋时脖颈与厚重板甲连接处的那一道极其细微、相对脆弱的褶皱缝隙!
快!准!狠!
就在疣猪低头冲锋,旧力已发、新力未生,脖颈微微扬起的那个电光火石的瞬间——
“咻!”
慕清弦的剑指,如同黑暗中蛰伏已久的毒蛇,无声无息地点出!那点星芒脱离指尖,速度并不快,却带着一种无视防御、直指本源的玄奥意境,精准无比地没入了那道缝隙之中!
“噗嗤!”
一声轻微得几乎被咆哮淹没的声响。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血肉横飞的场景。
那石甲疣猪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冲锋的势头戛然而止!它发出一声充满了极致痛苦与惊愕的怪异嚎叫,仿佛有一根烧红的钢针,直接刺入了它最敏感的痛觉神经中枢!庞大的身躯因为剧痛而失控,猛地一歪,“轰”的一声,狠狠撞在了一块坚硬的巨石上,撞得眼冒金星,摇头晃脑,一时间竟无法起身,只能发出痛苦的嘶嚎!
静!
死一般的寂静!
疤脸汉子等人全都僵在了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们拼尽全力都无法破防、只能勉强周旋的恐怖妖兽,竟然被那个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断气、连站都站不稳的重伤之人,只是随手一指,就变成了这副惨状?!这是何等精准、狠辣、匪夷所思的战斗意识?!这真的是人能做到的吗?!
疤脸汉子内心震撼: “指……指风伤兽?隔山打牛?不!不对!那是……直接攻击了要害?怎么可能看穿石甲疣猪最脆弱的‘岩心隙’?!他……他到底是什么人?!”
少女阿水心中惊叹: “天啊……他……他好厉害!伤成这样还……”
云梦瑶心道: “卧槽!冰块脸牛逼!(破音)都这样了还能秀?这战斗本能简直非人类!不过……这下想低调也难了……”
短暂的震惊后,疤脸汉子率先反应过来,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好机会!全力出手!”
趁他病,要他命!在疤脸汉子的指挥下,残余几人鼓起勇气,各种攻击如同雨点般落在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石甲疣猪身上,虽然依旧难以造成致命伤,却也打得它皮开肉绽,哀嚎不止。最终,疣猪在剧痛和围攻下,挣扎着爬起身,畏惧地看了一眼慕清弦的方向,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狼狈地窜入了密林深处,消失不见。
危机暂时解除。
空地上一片狼藉,众人气喘吁吁,心有余悸。
疤脸汉子的目光再次落在云梦瑶和慕清弦身上时,已经彻底不同。之前的戒备和审视依旧存在,但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惊疑,以及一丝……极其隐晦的、对强大力量的敬畏与贪婪。他走到云梦瑶面前,指了指慕清弦,又指了指森林的某个方向,做了个“跟随”的手势,语气缓和了许多,虽然依旧听不懂,但意思很明显。
云梦瑶心中松了口气,知道暂时的安全得到了保障,但警惕丝毫未减。她点了点头,搀扶起因为再次动用力量而气息愈发萎靡、几乎完全靠在她身上的慕清弦。
在疤脸汉子的带领下,一行人沿着一条隐约的小径,向森林外走去。在经过一片裸露的、闪烁着奇异金属光泽的暗红色岩壁时,一直安静待在云梦瑶怀中、如同普通挂饰的混沌灵珠,突然极其轻微地悸动了一下,散发出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温热感!这感觉转瞬即逝,却精准地指向岩壁缝隙中,某种夹杂其中、闪烁着淡金色微粒的奇异矿石!
云梦瑶心道: “嗯?这石头……灵珠有反应?这种悸动……很像当初感应到水府洞天时的感觉,但更微弱……难道这种矿石对此界的修炼,或者对混沌道体有特殊作用?还是说……是某种线索?”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那矿石的样貌和位置,将其深深记在脑中。在这个陌生而危险的世界,任何一点异常的感应,都可能蕴含着生存的机会,或是……更大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