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庚无奈,只得认栽,但眼珠一转,又道:
“大哥,我去可以,不过……你也得帮我个忙。”
白威一听,眉头都没皱一下,转身作势就要再往门楼上爬:
“我就知道没好事!我还是跳了吧!”
“别别别!”
白庚赶紧一把拉住他,哭笑不得,“我还没说是什么呢!小事!真是小事!”
白威狐疑地看着他:“当真?”
“比真金还真!”
白庚凑近些,压低声音,“我想让咱爹认我家那个沈姑娘,就是沈幼楚,为义女。
你看……你能在爹面前帮我说说好话吗?”
白威闻言,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重新端起了太子的架子,仿佛刚才那个耍无赖的不是他:“就这?”
白庚点头如捣蒜:“就这!”
白威大手一挥,语气轻松:
“小事一桩!包在大哥身上!我今晚就跟咱爹说。
咱爹还挺喜欢那丫头的,直率可爱。
宫里咱们那些妹妹,一个个规矩多得要命,无聊得很,她要是进宫,也能给宫里添点生气。”
白庚松了口气:“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白威满意地点点头,随即板起脸,开始“教育”弟弟:
“你看看你,一天天的,像什么话!一点王爷的威仪都没有!”
然后他转向周围还在看热闹的官员们,声音威严:
“都看什么看?!没见过兄弟之间……正常交流感情吗?散了!都散了!”
白庚看着他大哥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忍不住小声吐槽:
“……刚刚挂在栏杆上要死要活的不知道是谁哦。”
白威耳尖,立刻一个眼刀飞过来:“嗯?”
白庚立马抬头望天,假装什么都没说。
中书省值房内,纸张堆积如山。
白庚、白威、萧羽、柳青四人埋首于案牍之中,只能听到毛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偶尔响起的、白威压抑不住的哈欠声。
临近过年,各地总结、来年预算、官员考核、番邦进贡……各类文书如同雪片般飞来。
白庚粗略看了一下中书省日常处理的工作流程和数量后,终于深刻地、发自内心地理解了他大哥为什么会被逼到要“跳楼”
——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太子大哥,确实累成狗啊!
几人正在焦头烂额之际,一个身影捧着一份奏折,迈着标准的官步走了进来,正是即将出任梁王府长史的何志磊。
何志磊径直走到萧羽的案前,躬身行礼,一丝不苟:
“萧大人,工部呈上的明年预算,请您过目。”
萧羽接过奏折,迅速浏览了一遍,秀气的眉头立刻蹙起:
“何大人,工部明年的预算,为何比今年还多出近三成?数额如此巨大?”
何志磊面无表情,声音平稳地解释:
“回萧大人,工部言,明年北伐在即,需大量制作攻城器械、修复道路、招募工匠民夫,因此预算有所增加。
但下官以为,北境龙骧军直属的军械所,工艺精湛,效率更高,用于北伐更为便捷。
此事涉及军方与朝廷部司权责,下官不敢擅专,因此才呈报上来。”
若是白庚还是中书省一把手,萧羽看到这种明显有猫腻或者可以优化的奏折,大概率直接打回去让重拟了。
但如今是太子主政,她不好越俎代庖,便道:
“此事关系重大,涉及龙骧军,非我等所能决断。何大人,还是呈报太子殿下吧。”
何志磊闻言,拿起奏折,转身又走向太子的书案。
太子白威一抬头看见何志磊,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没好气地说:
“何志磊?不是让你即日赴任梁王府长史了吗?你怎么还在这里?”
何志磊躬身,语气不卑不亢:
“回殿下,臣在六科府手头的工作尚未交接完毕。待所有事务处理妥当,自会前往梁王府向梁王殿下报到。”
白威一听,立刻摆手,语气不容置疑:
“不用那么麻烦了!交接事宜让他人代办即可!
明天……不!就现在!你立刻跟在梁王身边,听他差遣!不用再回六科府了!”
何志磊闻言,眉头微皱,抬起头,目光直视白威,声音提高了几分:
“殿下!疏远贤臣,可不是储君应有的作为!”
白威:“???”
白庚:“???”
连一旁正在埋头苦干的柳青和萧羽都惊得抬起了头,手里的笔差点掉地上。
不是……这何志磊……这么刚的吗?!当面指责太子?!
白威气得差点笑出来,指着何志磊:
“你什么东西!敢在这里评价孤?!”
何志磊面无惧色,再次躬身,语气却更显强硬:
“殿下说臣是什么东西,臣便是什么东西。”
白威正在气头上,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那你不是个东西!”
何志磊立刻接口,语速飞快,逻辑清晰:
“自古‘东西’二字,意指方位。
殿下说臣‘不是东西’,即是说臣非东非西。
然,为人臣者,当持身中正,不偏不倚,方能辅佐君王。
殿下以此评价,莫非是暗示臣需更加恪守中庸,修身养性?
殿下教诲,臣,铭记于心!”
这一番连削带打直接把白威给绕懵了,气得他浑身发抖,抓起桌上的毛笔“啪”一下摔在桌上,墨水溅得到处都是,怒吼道:
“滚!!!”
何志磊面色不变,恭敬地应道:“臣,遵命。”
然后,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这位新任梁王府长史又直接往地上一躺,然后,一圈,一圈,动作标准、姿态从容地……“滚”出了中书省值房的大门!
整个值房,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