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柔的房间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白庚赤裸着上半身,趴在床上,后背一片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浓重的金疮药味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
暮雨柔站在床边,看着白庚那几乎没一块好肉的背,又看向一旁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的沈幼楚。
她第一次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心酸和怒火,不是对白庚,而是对这一切。
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冷意:“沈幼楚,你就是这么保护他的?”
沈幼楚猛地抬起头,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委屈又自责:
“我…我拦了!我拦不住!他自己抽自己,力气大得吓人…我…我…”
她说着,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暮雨柔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火气。
她知道这事怪不得沈幼楚,床上这头犟驴犯起轴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肯定是又钻了牛角尖,跟那个恶迹斑斑的原主较上劲了。
她放缓了语气,带着一丝歉意:
“对不起,幼楚,我的话重了。不怪你。
下次…下次他再敢这样犯浑,别犹豫,直接打晕他!知道吗?”
她说得无比认真。
沈幼楚吸了吸鼻子,乖巧又用力地点头:“嗯!知道了!”
徐可依正小心翼翼地用沾了药酒的棉布给白庚清理伤口,每擦一下,昏迷中的白庚都会无意识地抽搐一下。
徐可依看得眉头紧锁,忍不住轻声叹道:
“王爷这对自己…可真是不客气啊…”
暮雨柔沉默着。
她明白,白庚是恨透了原主造下的孽,他无力回到过去惩罚那个真正的罪魁祸首,只能通过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仿佛这样就能狠狠地“打”原主一顿,宣泄那无处安放的愧疚和愤怒。
可最终,伤害的只有他自己。
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王爷真是一手好计谋。苦肉计用到这个份上,经此一事,他在靖国的贤名怕是要更上一层楼了。”
众人转头,只见萧羽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她已然换上了一身鹅黄色的女装,略施粉黛,虽然依旧胸前坦荡,但眉眼间的柔美和身段的窈窕再也无法掩饰女儿身份
——显然,徐可依已经成功“验明正身”,她也干脆不装了。
暮雨柔的目光瞬间冷了下去。
她一步一步走到萧羽面前,那双总是带着点慵懒和戏谑的眸子此刻冰寒一片,带着属于正妃的威压:“萧羽。”
萧羽被她的气势慑得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暮雨柔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给本王妃记好了。我同意你留在府里,同意你劝他上进,是因为我觉得他若真能走到更高的位置,确实能更方便地达济天下,造福黎民。
而不是为了那个冷冰冰的位置,才去积德行善!
你若本末倒置,再敢用这种心思揣度他今日的伤痛…就给我滚出梁王府!”
萧羽脸色一白,明显被暮雨柔此刻的气势吓到了,立刻拱手,语气恭敬了许多:
“是…羽明白了。谨听王妃教诲。”
夜半时分,白庚幽幽转醒。
后背火辣辣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
他一扭头,就看见暮雨柔正坐在床边的灯下,眉头微蹙地翻看着那本厚厚的账本。
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或许是伤痛刺激下的亢奋,白庚一个猛子就从床上弹了起来,稳稳站在床边,一把抓住了暮雨柔的手腕,动作快得完全不像个重伤员。
暮雨柔被他吓了一大跳,账本都差点掉了,没好气地骂道:
“白庚!你有病啊?!把自己抽傻了是不是?!赶紧给我趴回去!伤口裂了!”
白庚却激动得双眼放光,紧紧抓着她的手,声音因为激动有些发颤:
“雨柔!我从今日起!我是我!原主是原主!我跟他彻底划清界限了!
从今往后,我白庚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不对,前程也要问!
我要做大靖第一慈善家!”
暮雨柔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伸手想去摸他的额头:
“完了完了…真抽傻了…还发起高烧说胡话了…”
“我没傻!”
白庚甩开她的手,动作太大扯到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也毫不在意,
“我今天抽自己这一顿,就是为了在心理上和肉体上,都跟那个混账原主彻底割裂!
我不管他是不是我前世,也不管灵魂是不是同一个!
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暮雨柔看着他激动得满脸通红、手舞足蹈的样子,无奈地仰天长叹:
“所以…你把自己抽得半死,就是为了…做个仪式感?宣告独立?”
白庚重重点头:
“没错!而且我之前做好事,只是为了还债,心里总压着块石头。
但今天!那些百姓冲上来拦着我,不让我伤害自己的时候…我悟了!
这种感觉…过瘾!爽!”
他越说越激动,猛地张开双臂,想要拥抱新世界
——结果后背伤口“刺啦”一声,鲜血瞬间又渗了出来,顺着肌肉线条往下流。
暮雨柔看得一阵头皮发麻,心里直呼:
“我滴个乖乖…这也不是个正常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