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文官队列中,一人猛地跨步而出,声音洪亮:
“陛下!微臣认为,此举不妥!”
白庚定睛一看,哟,这面孔有点熟悉啊?谁呢?
龙椅上的白穆淡淡开口:“何侍郎,你觉得有何不妥?”
何侍郎?!
白庚脑海里“叮”一声,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那个被他抢了三次钱、扒了三次衣服、扔出去三次的倒霉蛋何连何侍郎吗?!
他居然还敢站出来?勇气可嘉啊!
何侍郎面无惧色,朗声道:
“梁王殿下此次平叛有功,赏赐自是应当。
然,太祖皇帝曾有遗诏:‘藩王不得掌兵’!
陛下此举,恐有悖太祖皇帝遗训!臣恳请陛下三思!”
白穆还没说话,旁边的闵文苑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出来,指着何侍郎的鼻子就骂:
“何连!你是太祖皇帝的臣子,还是陛下的臣子?!”
何侍郎梗着脖子:“臣是靖国的臣!”
闵文苑冷笑:“靖国现在是谁的天下?!”
何侍郎:“自然是陛下的天下!”
闵文苑:“那你为何搬出太祖皇帝来压陛下?!你这是忠臣该做的事吗?!”
何侍郎:“臣只是就事论事,遵循祖制,何来压陛下一说?!闵大人休要血口喷人!”
两人顿时就在庄严的金銮殿上撕巴开了,唾沫横飞,引经据典,骂得那叫一个精彩纷呈,地道十足!
文官吵架,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而且极其考验文学功底。
闵文苑显然骂上了头,最后气得浑身发抖,居然一把抄起自己的官靴,抡起来就追着何侍郎打!
“我让你祖制!我让你遗诏!老夫今天就替陛下教训你这迂腐之辈!”
何侍郎一边狼狈躲闪,一边还在坚持输出:
“闵文苑!金銮殿上脱靴行凶!成何体统!你有辱斯文!陛下!陛下您看他!”
白庚看得目瞪口呆。
这……这是朝堂还是天桥卖艺现场?
这闵御史战斗力可以啊!
但他瞥见龙椅上的白穆,嘴角似乎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顿时明白了
——这八成又是他爹安排的“托儿”!专门负责吵架和物理说服的!
白穆看戏看得差不多了,这才猛地一拍龙案,装作勃然大怒(但演技略显浮夸):
“都给朕住手!成何体统!来人!把闵文苑、何连都给朕拖出去!廷杖二十!”
侍卫立刻上前,架起还在那互相瞪眼、嘴里不停“问候”的两人,拖出了大殿。
那骂声还能隐隐约约传回来……
白穆扫视下方,语气森然:“还有谁有异议?”
又一个头铁的文官跳了出来:
“陛下!臣也反对!梁王领军……”
话没说完,武将队列里,龙威将军胡破虏大吼一声跳了出来:
“放你娘的屁!梁王殿下天纵奇才!怎么就不能掌兵了!我看你就是北齐的细作!”
然后又是一通鸡同鸭讲、文武殊途的对骂,最后也被白穆“气愤”地下令拖出去廷杖了。
白穆再问:“还有谁?”
这下,不少蠢蠢欲动的文官都缩了缩脖子。礼部尚书栾迭云低声问身边的户部侍郎柳明:
“柳大人,您不说两句?这像什么话!他白庚何等顽劣,怎能掌一州军事?”
柳明眯着眼,老神在在:
“军事上的事,老夫不懂。陛下如此安排,必有深意。”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况且,栾尚书,这事跟我们……关系更大啊。”
栾迭云一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柳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朝中文官,这些年一直压着武将。
当初郭老王爷北伐功败垂成,不就是我们在后面扯后腿?
如今国库充盈,兵马渐壮,陛下又是马上天子,能不想着打回去?
要北伐,总得有人统领武将吧?
陛下这是要扶一个人上来,跟我们打擂台呢。”
栾迭云眼睛瞪圆了:
“你是说……陛下想让梁王做武将的首领,在朝中形成另一股势力,对抗我们?”
柳明立刻摆手:
“我可没说,这都是栾尚书你自己猜的。
或者说……你猜你现在要是站出来反对,会不会立刻又蹦出来一个‘闵文苑’或者‘胡破虏’,把你也揍一顿然后拖出去廷杖?”
栾迭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冷哼道:
“少在这危言耸听!我就不信这个邪!陛下!老臣反对!”
一炷香后。
午门外,刚刚挨完二十廷杖,但行刑侍卫明显手下留情的闵文苑、何连、胡破虏三人正凑在一起闲聊活动筋骨。
就见栾迭云和另外几个同样头铁的文官被拖死狗一样拖了出来,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板子,打得哭爹喊娘,屁股开花。
“卧槽!柳明你坑我!你们北边的果然不可信!”
闵文苑掸了掸官袍上的灰,冷笑道:
“还真以为南靖朝堂是你们江南士族的一言堂了?
是觉得陛下老了,还是觉得陛下提不动刀了?”
很快,栾迭云等几位仁兄被拖走,而闵文苑三人却跟没事人一样,整理衣冠,神清气爽地又回大殿去了。
剩下的文官们再傻也看明白了。
一个个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只敢偷偷用眼神表达愤怒,再没人敢出头了。
白庚站在上头,看得真切。
他彻底明白了,这不是简单的封赏,这是他爹白穆向把持朝政多年的江南士族集团,正式吹响的战斗号角!
北伐之前,必须先清理内部,把这些拖后腿、只顾自己利益的“自己人”收拾服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