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掌声渐歇,可空气还悬着没落地。老夫子站在讲台边,目光没离开过前排那个僵直的背影。玻璃碎片还在地上闪着光,像一场没扫完的败局。
主持人的声音有点发抖:“下面……进入董事会特别决议环节。”
话音刚落,人事总监捧着一份红头文件走上台,清了清嗓子:“经董事会紧急会议审议,鉴于设施部近期连续出现重大管理疏漏,决定对相关责任人进行职务调整——原设施部主管老赵,即日起降为普通技术主管,暂保留编制;原项目顾问老夫子,晋升为综合管理部副部长,分管安全与审计。”
全场一片哗然。
老赵猛地抬头,脖子上的青筋跳了两下。他想站起来,却发现腿有些发软。他张了张嘴,像是要喊什么,最后只挤出一句:“这不公平!我虽然被降职,但从来没做过违法的事!是他在构陷我!”
他的声音越说越高,手指直指老夫子:“你们都被他骗了!灯管事故纯属意外,他却硬说是阴谋,还当众羞辱我!这就是所谓‘提拔’?靠踩别人上位?”
不少人开始交头接耳。有人点头,有人皱眉。眼看风向要变,大番薯突然从后排“噌”地站了起来。
他一手举着手机,屏幕朝前,另一只手还顺手把桌上的矿泉水瓶捏得咔咔响。
“老赵叔,”他大声说,“您刚才说您没违法?那这张照片算啥?”
所有人齐刷刷扭头。
屏幕上是一张清晰的照片:老赵穿着花里胡哨的短袖衬衫,搂着一个纹身壮汉,两人面前摆着一叠筹码。背景横幅上写着几个大字——“欠债不还将终生追缉”。右下角的时间戳显示:三个月前,下午四点十七分。
更巧的是,那天正是公司系统里他提交“母亲重病住院”特别津贴申请的日子。
“这地方是澳门一家地下赌场,”大番薯咧嘴一笑,“我二舅妈的表妹的老公在那里当保洁,这照片是他偷偷拍的。他说那天老赵签了个五百万的借据,还说自己是国企干部,有稳定收入,好贷。”
会议室瞬间炸了锅。
议论声像开水一样翻滚起来。财务部长直接掏出手机开始查账:“三个月前,他申请了八万特别津贴,理由是母亲做心脏搭桥手术……可医院记录根本没这人。”
老赵脸色由白转灰,嘴唇哆嗦着:“你……你们血口喷人!这种照片也能造假!谁知道是不是p的?”
“照片可以p,时间戳也能p?”大番薯嘿嘿一笑,把手机转向投影仪接口,“要不要我把原始文件传上去,看看ExIF数据?顺便还能查查那天你出入境记录?我记得你护照还没交回来吧?”
老赵整个人往后一仰,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就在这时,老夫子动了。
他缓步走下讲台,皮鞋踩在碎玻璃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走到一半,他从西装内袋抽出一张打印纸,展开看了一眼,然后轻轻递给秦先生。
秦先生接过一看,眉头一皱——正是那张赌场照片的复印件,但角落多了一行手写备注:“借款担保人:林某,系本市某派出所协警。关联案件编号:2023-刑(赌)-1876”。
这是第158章金链男手机屏保照片的备份,当时老夫子顺手让秦先生存了一份,以防万一。
老夫子这才开口,声音不高,却压住了全场喧闹:“老赵经理,恭喜你终于卸下重担,轻松上岗。”
他顿了顿,嘴角微扬:“不过现在你只是个普通主管,月薪不到两万。五百万债务,平均每个月还两万,也得还二十年。不知道你有没有计划好,这笔钱,会不会打设施部维修预算的主意?比如……再买几批‘看不见’的灯管?”
“我没有!”老赵猛地站起来,声音劈了叉,“我没想过用公款还债!我只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老夫子打断他,“那你母亲的手术呢?也是‘一时糊涂’报的假材料?还是说,连住院缴费单都是你在赌场门口找人代写的?”
“你凭什么污蔑我家人!”老赵眼眶发红,拳头攥得咯咯响,“我承认我去过一次赌场,但我没输这么多!那是被人设局坑的!”
“哦?”老夫子眉毛一挑,“所以你是受害者?那为什么事后不报警?反而继续申请补助?还把采购新灯管的钱挪去补窟窿?”
他往前一步,语气陡然冷下来:“你不是不知道规矩,而是觉得没人敢查你。你觉得只要坐在那个位置上,就能一手遮天。可你忘了,有人能看见你藏的东西,甚至能听见你心跳什么时候开始乱。”
老赵呼吸急促,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他左右看了看,发现周围的人都在往后缩,仿佛他身上带着瘟疫。
他忽然转身,踉跄着往门口冲。
“别让他走!”有人喊。
可没人拦他。
直到秦先生不动声色地往前一站,刚好堵住侧门出口。他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复印件轻轻拍在门框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老赵停下脚步,回头瞪着他。
秦先生淡淡地说:“监控室刚通知我,b2仓库昨晚有人撬锁。保安调记录时发现,那段视频被删了。但系统留了操作日志——Ip地址是你办公室的电脑。”
老赵瞳孔一缩。
“你要么现在回去坐下,”秦先生说,“要么我陪你去安保科,一边看回放,一边等警察来查你的跨境资金流水。”
会议室一下子静了下来。
连大番薯都收起了嬉笑的表情,紧紧盯着老赵的背影。
几秒钟后,老赵慢慢转过身,脚步沉重地走回座位。他坐下时手撑着膝盖,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
老夫子这才走回讲台旁,把那张打印纸轻轻放在台上,正好盖住一块残留的灯罩碎片。
“有些人总以为,只要职位够高,就能掩盖所有问题。”他看着全场,语气平静,“可真相就像这盏灯——你以为藏得好,其实早就亮着,只是别人没抬头看。”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老赵脸上:“现在,大家都看见了。”
没人鼓掌,也没人说话。
只有老赵粗重的呼吸声,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来回撞击。
大番薯低头看了看自己捏扁的矿泉水瓶,悄悄把它塞进包里。他又摸出一包饼干,想了想,没打开,只是攥在手里。
秦先生退回原位,双手插进裤兜,眼睛一直没离开老赵的方向。
老夫子站着没动,手指轻轻敲了敲讲台边缘。
三下。
节奏很慢。
像是某种信号。
老赵忽然抬起头,眼神闪过一丝狠意。
他悄悄把手伸进裤兜,摸出一个拇指大小的黑色遥控器,指尖缓缓按下了侧面按钮。
讲台上方的第二盏灯管,微微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