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生还没来得及把平板合上,手机就响了。铃声刺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强行插进来的。
他低头一看,脸色瞬间变了。来电显示是妻子,而通话记录里,这已经是十分钟内的第三通。
老夫子正把签字笔收进西装内袋,听见铃声抬了眼。大番薯刚喝完水,瓶子捏在手里还没扔,见状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喂?”秦先生接起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但手指已经掐进了掌心,“怎么了?……什么人?又来了?”
话筒那头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哭腔和背景杂音,隐约能听见男人粗嗓门吼着“开门”,还有拍打防盗门的砰砰声。
“他们说要分房子?”秦先生咬着牙问,额角青筋跳了一下,“谁带头?……二叔?他不是上个月就被派出所劝诫过一次?”
老夫子眼神一动,朝大番薯使了个眼色。大番薯立刻会意,抓起背包往门口冲,一边还顺手抄走了会议桌上那瓶没喝完的矿泉水——以防路上口渴。
“你现在在家门口?”秦先生对着手机追问,语气冷了下来,“好,别开门,我们马上到。”
他挂掉电话,转身就走,步伐又急又稳。老夫子跟在他身后半步,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带武器了吗?”
“不知道。”秦先生摇头,“但我二叔那种人,真敢动手的可能性不大。他是来闹事的,不是来拼命的。”
“那就不是最坏情况。”老夫子笑了笑,“怕的是装凶的人其实心里虚。”
三人出了写字楼,拦了辆网约车。司机看他们三个神色严肃,一个高瘦沉着脸,一个矮胖喘着气,还有一个穿西装的一直在打电话安抚老婆,也不敢多问,一脚油门直奔城东小区。
车停在单元楼下时,天已经黑透。楼道口果然围着几个人,领头的那个膀大腰圆,脖子上挂着条金链子,在路灯下一晃一晃地反光。他正用拳头砸门,嘴里嚷着“家产不能一个人吞”,旁边两个亲戚也在帮腔。
大番薯探头看了一眼,小声嘀咕:“这金链子比我家晾衣杆还粗,不怕压得颈椎出问题?”
老夫子没说话,悄悄启动了金手指。视野边缘浮现出一组动态数据流:【目标右手频繁触碰右后腰部位|肌肉张力异常升高|存在隐藏物品可能性:78%】
他眯了眯眼。
“先别上去。”他对秦先生说,“让他再叫两声。”
果然,那金链男越喊越大声,手也不自觉往裤兜里摸。动作虽然隐蔽,但在老夫子的扫描下无所遁形——那不是刀柄的轮廓,而是手机的方角。
而且信号频段有点特别,属于老款安卓机型,还在后台运行某个赌博App。
“不是武器。”老夫子低声确认,“是手机。而且屏保是赌场照片,背景写着‘豪赌之夜’。”
秦先生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他又欠钱了,想拿我家房产抵债。”
“现在进去,你主攻情绪,我负责揭底牌。”老夫子拍拍他肩膀,“记住,别动手,动嘴就行。”
三人这才走上前。秦先生一露面,门口顿时安静了几秒。
“哟,主角终于回来了?”金链男甩了甩袖子,故意把金表亮出来,“今天不说清楚,这门你们别想关上!”
“二叔。”秦先生站定,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钉子,“我妈走的时候,你在哪儿?我爸住院三个月,你来看过一眼吗?”
“少扯那些!”金链男挥挥手,“祖上传下的宅基地,谁都有份!你现在住着商品房,就想把我们都踢出去?”
“行啊。”秦先生忽然笑了,“那你先把当年我爸治病欠的十八万还了,咱们再谈分房。”
没人接话。
老夫子这时慢悠悠往前一站,目光落在金链男腰间:“二叔挺讲究啊,连手机壳都不换,一直用着那个赌场送的纪念版?”
金链男一愣:“你胡说什么?”
“不信?”老夫子指了指他裤兜,“拿出来看看嘛,是不是屏保写着‘赢五百万’?我记得那地方上个月被端了,摄像头拍得清清楚楚,你还站在荷官后面举筹码呢。”
金链男脸色唰地白了。
“不可能!那地方根本没监控!”
“哦?”老夫子歪头,“那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怕我们看见你输光积蓄、借高利贷、最后拿亲侄子的房子当抵押品的事曝光?”
“我没有!”金链男猛地往后退半步,手却不自觉捂住了口袋。
大番薯趁机凑上前,笑嘻嘻地说:“二叔,让我瞅一眼呗,听说那种地方抽奖还能中金条?”
说着就要伸手去掏。金链男反应激烈,一把推开他,结果手机直接从裤兜滑了出来,啪地掉在地上。
屏幕自动亮起。
一张昏暗的照片铺满整个界面:烟雾缭绕的大厅,霓虹灯招牌写着“豪赌之夜·赢五百万”,中间站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正是金链男本人,手里举着一堆筹码,笑得见牙不见眼。
现场一片死寂。
大番薯弯腰捡起手机,翻来覆去地看:“哎哟,这角度拍得真专业,灯光打得跟春晚似的。”
“还给我!”金链男扑上来抢,却被秦先生一把拦住。
“你说要分房?”秦先生盯着他,眼神像冰,“那你先把这张照片里的债务处理干净。不然,我不介意把它发给社区调解组,顺便抄送一份给片警老李。”
“你敢!”金链男指着他的鼻子发抖,“我是你长辈!”
“可你不是家人。”秦先生冷冷地说,“真正的一家人,不会在我爸临终前玩失踪,也不会在我妈骨灰还没凉透的时候上门逼迁。”
金链男嘴唇哆嗦了几下,终究没说出话。
其他亲戚早就悄悄往后退,有的已经开始往外溜。其中一个大妈临走还不忘小声嘀咕:“早说别跟着他闹,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金链男孤零零站在原地,金链子晃得不像威风,倒像垂头丧气的装饰品。
老夫子走到门口,顺手把防盗门关了一半:“下次再来,我不保证还能这么客气。毕竟,我知道的可不止这一张照片。”
金链男瞪着他,眼神凶狠,却又藏着一丝慌乱。他张了张嘴,似乎想骂几句狠话撑场面,最后只憋出一句:“你们等着!”
说完转身就走,脚步有点踉跄,差点被楼梯绊倒。
大番薯站在阳台上往下望,看见那人一路小跑出了小区大门,忍不住模仿赌场荷官的手势,冲着背影比了个“加注”的动作。
屋里恢复了安静。
秦先生靠在墙边,长长吐出一口气。他老婆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三杯热茶,眼眶还有点红。
“谢谢你们。”她轻声说。
老夫子接过茶,喝了一口,味道一般,但暖手。
“不用谢。”他说,“一家人被人欺负,哪能不管。”
大番薯捧着茶杯嘿嘿笑:“刚才那一下太帅了!老大你一句话就把对方心态打崩了!”
秦先生摇摇头:“其实是你那一摔杯子,把他吓出本能反应了。”
“那是配合!”大番薯挺胸,“没有我制造混乱,你们怎么抓破绽?”
老夫子看着窗外远处写字楼的灯光,忽然说:“接下来,该处理公司里的‘定时炸弹’了。”
三人沉默片刻。
秦先生把茶杯放进水槽,整了整西装领带:“走吧,年度总结会还有四十分钟开始。”
他们出门时,楼道感应灯随着脚步声一盏盏亮起。大番薯走在最后,经过信箱时顺手把一张塞进来的广告单抽出来揉成团,投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车灯划破夜色,朝着城市中心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