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刚一震动,老夫子就点开了邮件。
屏幕上的回复简短得像一道考题:“你说的想法,我也想过,但缺一样东西——能稳定工作的低温催化剂。你有线索吗?”
他没回办公室,而是直接在会议桌前坐下,打开笔记本。手指敲击键盘的节奏不紧不慢,像是在打一场不需要观众的比赛。
三分钟后,一张结构清晰的技术推演图生成完毕。三条不同材料组合路径并列排开,每条都附带模拟环境下的稳定性数据曲线。他盯着其中一条微微上扬的线看了两秒,删掉另外两条的详细参数,只留下编号和一句话:
“这三种结构在模拟中可维持零下四十度稳定催化活性,您看哪条路径更值得深挖?”
邮件发出去不到十分钟,对方已读。
大番薯端着两杯奶茶从走廊拐角冒出来,探头探脑:“夫子哥,王教授回了吗?”
“回了。”老夫子把手机扣桌上,“他说我们缺个催化剂。”
“啊?”大番薯瞪眼,“那不是正好?咱们楼下便利店冰柜都能冻住可乐,还怕冷?”
“人家说的是电池里化学反应要持续进行,不是让你把可乐冻成棍儿。”老夫子接过奶茶,吸了一口,“而且是零下四十度,不是冰箱冷藏层。”
“哦……”大番薯若有所思,“那咱是不是该去找北极熊问问它们用啥电池?”
老夫子差点呛到,咳了一声:“你要是真能带回一只会写论文的北极熊,我给你申请科技进步奖。”
话音未落,手机又震了一下。
新邮件,主题空白,正文只有一行字:“明早十点,实验室见。带上你的模型。”
大番薯凑过去看,念出声:“哎,他还真敢约啊!”
“不是他敢约,”老夫子收起电脑,“是他终于动心了。”
第二天上午,天空飘着细雨。两人提前半小时到达市理工大新能源材料研究所大楼。
大番薯站在门口,仰头看着墙上挂着的项目公示牌,一字一顿地念:“低……温……离……子……传……导……机……制……新……探……”
“别念了,再念下去午饭时间都到了。”老夫子拍他肩膀,“进去等。”
实验室里,王振华正站在操作台前调试设备。听见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没说话,指了指旁边的演示终端。
“您先看看这个。”老夫子打开共享权限,调出仿真平台界面,“这是我们昨晚整理的数据模型,支持远程调阅运行过程。”
王教授戴上眼镜,靠上前。屏幕上一组动态参数开始滚动,离子迁移速率、界面电荷分布、温度梯度变化……画面实时更新,像一场无声的实验直播。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在键盘上输入一串指令。
系统响应后,边界条件被强行拉到极限值:-45c,湿度98%,电压波动±15%。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模型抖了一下,重新收敛,误差率跳动到千分之二点七,随后稳定。
王教授摘下眼镜,轻轻放在桌上。
“你们真的跑通了这个边界条件?”
“只在虚拟环境。”老夫子点头,“但结果可复现。”
“那就够了。”他转身拉开抽屉,拿出一份文件夹,“这是我团队近三年关于界面催化的研究汇总,有些数据还没发表。现在可以给你们看。”
大番薯张着嘴,小声嘀咕:“哇,这比公司年会发红包还大方。”
会谈正式开始。
老夫子提出“双轨制”方案:基础研究成果归高校所有,应用转化专利双方共有;同时设立“青年科学家孵化基金”,企业出资支持博士生专项研究,换取优先技术对接权。
王教授听完,沉默片刻,问:“你们打算投多少?”
“第一期五百万,三年内追加两千万。”老夫子说,“不限用途,但要求每年至少两个课题对外公开招募人才。”
“钱不是问题。”王教授摇头,“问题是人。现在年轻人宁愿去互联网公司做ppt,也不愿坐五年冷板凳。”
“所以我们想联合挂牌。”老夫子翻开笔记本,“叫‘零碳前沿联合研发中心’,名字听着像科幻片,但好记。”
大番薯猛点头:“对对对,我还建议门口挂个霓虹灯招牌,晚上一闪一闪,招人特别方便。”
王教授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动:“你这位同事……挺有意思。”
“他是我们团队的情绪稳定器。”老夫子一本正经,“关键时刻总能缓解紧张气氛。”
会议进行到一半,王教授突然起身,走到资料柜前翻找了一会儿,抽出两份简历扔在桌上。
“这两个刚毕业的博士,一个专攻界面催化,一个做原位表征,都是实打实干活的。你们要是真干得起来,他们愿意来试试。”
老夫子拿起来扫了一眼,笑了:“我们求之不得。”
散会时雨已经停了。老夫子抱着初步合作协议草案往外走,大番薯跟在后面,手里多了一张打印纸。
“你怎么还拿东西?”
“哦,我抄的。”大番薯递过来,“这是他们实验室正在做的七个课题,我都记下来了。你看这个——‘固态电解质晶界缺陷调控’,听着就很厉害。”
“你连‘晶界’是啥都不知道吧?”
“我不需要知道,”他挺起胸,“但我可以背下来,下次开会的时候假装很懂地说‘这个方向很有潜力’。”
老夫子笑出声:“行,下次让你当技术顾问。”
回到车上,他打开笔记本,在新建文档里写下一行字:
“联合中心命名建议:‘零碳前沿’。”
刚保存完,手机响了。
是王教授的来电。
接通后,对方声音平静:“你们那个模型里的第三条路径,今天早上我们试着搭了个简易装置,初步结果显示,催化效率比预期高百分之八。”
“真的?”
“数据还在跑。”他说,“不过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您说。”
“昨天我女儿问我,爸爸最近为什么总加班。”王教授顿了顿,“我说,因为可能碰上了真正能改变点什么的机会。”
电话挂了。
老夫子坐在车里没动,窗外路灯一盏盏亮起来,映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光痕。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协议草案,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处还等着双方签字。
大番薯趴在副驾座位上啃饼干,碎屑掉了一裤子。
“夫子哥,咱们以后是不是也能穿白大褂上班?”
“你想穿?”
“当然!”他咽下一口,“我还想戴护目镜,再弄个本子到处写公式,别人一看就知道——这人深不可测。”
“那你得先把‘深不可测’四个字学会写。”
“我已经练过啦!”他掏出随身小本子,翻开一页,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深不棵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