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屏风倒塌、两位姑娘被罚跪祠堂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盛家后宅激起了层层涟漪。王大娘子又气又急,既心疼女儿受罚丢了颜面,更深恐此事影响如兰日后议亲,更夹杂着对林栖阁可能渔翁得利的担忧,当夜便急匆匆赶往寿安堂求老太太做主。
盛老太太听闻此事,并未如王大娘子般慌乱,只沉着脸静默片刻,方缓缓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姑娘家行差踏错,丢的是整个盛家的脸面。如今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时候,而是要想办法,把这丢了的颜面,挣回来!”
翌日,寿安堂便传下话来,老太太舍了老脸,动用了早年的人情,特意从宫中请退了的一位李姓老宫人过府,专程教导姑娘们规矩礼仪。消息传出,盛家上下皆知,这是老太太要下狠手整治家风了。
然而,这道命令却独独绕开了林栖阁的墨兰。
当消息传到林栖阁时,林噙霜先是愣住,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焦急与不忿涌上心头。她抓住墨兰的手,声音都带了尖利:“墨儿!你听听!老太太请了宫里的嬷嬷来教规矩!如兰明兰都去,独独没有你!这……这分明是因着你昨日没去前头,她们便觉得我们林栖阁不配了?还是怕你学得太好,抢了她们的风头?这可不行!我得去找你父亲说道说道!”
她越说越急,只觉得一股邪火往上冒,仿佛错过了这天大的机会,墨兰的前程就要毁于一旦。她腕间那枚温润的玉石似乎感知到她心绪的剧烈波动,那股宁和的气息变得明显了些许,丝丝凉意试图沁入她焦躁的脉络。
墨兰(青荷)反手轻轻握住母亲的手,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她目光清澈而平静,声音温和却坚定:“阿娘,稍安勿躁。”
她拉着林噙霜坐下,不急不缓地分析:“老太太此举,明面上是惩戒姐姐妹妹昨日失仪,实则是为了挽回盛家声誉,更是为了她们日后议亲增添筹码。请宫里的嬷嬷教导,这是多大的体面和资源?父亲必定是点头的。”
她顿了顿,看着林噙霜依旧不甘的脸色,继续道:“我昨日未曾失仪,若此刻强行凑上去,反倒显得我们心虚、急切,更会惹父亲和老太太不喜。老太太常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刻我们若跳出来争抢,便是罔顾家族颜面,只顾自身,父亲会如何想?”
林噙霜被她问得一噎,腕间玉石的凉意似乎让她发热的头脑冷却了几分。她喃喃道:“可……可这机会难得……”
“机会固然难得,但时机更重要。”墨兰(青荷)语气沉稳,“此刻风口浪尖,我们当以静制动。兄长如今学业精进,长榆乖巧可爱,我们林栖阁安稳度日,不给父亲添乱,便是最好。至于教养嬷嬷……”
她唇角微扬,露出一丝通透的笑意:“盛家的姑娘若只有两位学得规矩,一位却丝毫不通,传出去像话吗?老太太最重家族声誉,岂会允许这等明显落人口实之事发生?我们只需耐心等待便是。”
她这番话,条理清晰,句句在理,更是点明了盛老太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处事原则。林噙霜听着,看着女儿沉静如水的面容,再感受着腕间玉石那持续不断的、抚平燥意的温润触感,心中那点焦灼和不忿,竟真的慢慢平息了下去。
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拍了拍墨兰的手:“还是我的墨儿看得明白。是阿娘心急了。”她不再提去找盛纮的事情,反而叮嘱道:“那这些日子,你更需谨言慎行,学问上也不可松懈。”
“女儿省得。”墨兰(青荷)颔首。
果然,不过两日,寿安堂便又来了人,客气地请四姑娘墨兰也一同前往学习规矩。理由正是老太太发话:“盛家姑娘,一体同仁,皆需严加管教,方不堕我盛家门风。”
林噙霜至此,对女儿的先见之明更是佩服不已。
而墨兰(青荷)对于即将到来的严格管教,心中并无太多抵触。她将其视作又一个学习与磨练的机会。规矩礼仪,亦是立足此间世界的必备技能,若能掌握精髓,融会贯通,而非仅仅僵化执行,同样能成为她内在力量的一部分。
她平静地接受了安排,如同接受书斋的课业一般。外界因教养嬷嬷而起的紧张氛围,并未扰乱林栖阁内日渐沉淀的安宁,也未改变墨兰(青荷)向内求索、稳步前行的初心。风雨来袭时,根深之木,方能屹立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