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猎场上的惊天逆转,如同一场猝然降临的暴风雪,瞬间冻结了所有暗流涌动的阴谋。皇帝虽惊魂未定,但在众目睽睽之下,证据确凿——御弓被动过手脚,假冒侍卫的刺客携带仿造战王府标记的弩箭意图行凶,观猎台上更是人赃并获揪出了施行巫蛊之人。这已不是简单的构陷,而是赤裸裸的、针对皇室与功臣的叛逆大罪!
即便皇帝心中对萧执存有猜忌,此刻也不得不顺着这“铁证如山”的局面走下去。震怒,是必须的姿态;彻查,是唯一的选项。而主导这场彻查的利剑,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刚刚“救驾有功”、且本身就是最大受害者的战王萧执手中。
这一次,萧执没有再丝毫掩饰,也没有半分“病弱”的惺忪之态。
他接旨的那一刻,周身散发出的不再是亲王的雍容,而是久经沙场、执掌生死的统帅之威。那双深邃的眼眸,冰寒刺骨,看向那些涉案人员时,如同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
清洗,以雷霆万钧之势展开。
那名被收买的内侍监副统领高德胜,甚至没来得及等到正式的审讯,就在被控制起来的当夜,“意外”地撞墙自尽。只是那“意外”发生得太过干脆利落,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挣扎或犹豫的痕迹。随后,从他隐秘的住处搜出了大量来历不明的金银,以及几封语焉不详、却足以指向某些人的密信。
那支被渗透的京营部队,从上到下,凡有嫌疑者,一律被萧执的亲兵以协查的名义带走。军营校场之上,萧执亲自坐镇,看着名单,点到名字者,出列,验明身份,若有反抗或言辞闪烁,根本不给辩解的机会,直接拖下去,严刑拷问。不过半日,校场边缘的刑架上已挂满了血肉模糊的躯体,惨叫声不绝于耳,浓重的血腥气几乎要凝成实质。数名被揪出的死士头目,在熬过了数轮酷刑、吐露出部分线索后,被当场枭首,头颅悬挂于营门示众,以儆效尤。
观猎台上揪出的那名携带巫蛊人偶的女官,其家族、交往脉络被连根拔起。刑部与大理事的官员在萧执冰冷目光的注视下,不敢有丝毫怠惰,顺藤摸瓜,牵扯出了数名与之往来密切的低阶官员和宫廷管事。这些人,无论官职大小,背景如何,一旦坐实牵连,轻则罢官流放,重则抄家问斩。
萧执的动作快得惊人,也狠得惊人。他仿佛一柄尘封已久、终于出鞘的绝世凶刃,锋芒所向,摧枯拉朽。他不再顾忌任何人的颜面,不再权衡所谓的朝堂平衡。凡涉案者,无论其背后站着的是七皇子,还是其他任何势力,一律以谋逆同党论处!
朝堂之上,当萧执将一份份染着血、盖着囚徒指印的供词,以及搜出的物证,面无表情地呈上御案时,整个金銮殿鸦雀无声。那上面罗列的名字,有郡王,有侯爷,有实权在握的侍郎,有盘踞地方的世家代表……每一个名字背后,都代表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皇帝看着那份名单,脸色铁青,握着龙椅扶手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他心中既惊且怒,惊的是萧执竟在不知不觉中掌握了如此庞大的力量与情报网络,怒的是这些人的无法无天,竟敢将主意打到他的性命和皇权稳定之上!他更感到一种深深的寒意,萧执此番展现出的冷酷与决绝,远超他的想象。
“证据确凿,按律……严惩不贷!”皇帝几乎是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他无法,也不能在此时回护任何人了。
旨意一下,刑场之上,接连数日,人头滚滚!那位涉案的郡王,在宗人府被赐下鸩酒;两位侯爷,被剥夺爵位,押赴午门,与数十名核心党羽一同问斩!其家产抄没,亲族流放。血腥气,弥漫在京城上空,久久不散。
这是萧执第一次如此公开、如此强硬、如此不加掩饰地展现他的獠牙与力量。他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向所有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宣告:战王府,不可欺!亦不可辱!任何伸向他们的黑手,都将被毫不留情地斩断,并付出惨痛的代价!
当夜,萧执回到擎苍苑时,已是月上中天。他身上还带着刑场特有的、洗之不去的淡淡血腥气,玄色的亲王常服下摆,沾染了几点暗红的、已然干涸的血迹。连日的审讯、杀戮,让他眉宇间凝结着一层化不开的戾气与疲惫,眼神深处,是尚未完全散尽的冰冷杀意。
姜妙没有睡,依旧在灯下等他。屋内暖意融融,驱散着秋夜的寒凉,却似乎驱不散他带回来的那股肃杀。
她看着他满身的疲惫与那若有若无的血腥气,看着他眼底残留的猩红,心中没有寻常女子应有的恐惧或不适,只是泛起一丝复杂的微澜。她静静地走上前,没有询问过程,也没有安慰的话语,只是拿出干净的温热湿帕,踮起脚尖,动作轻柔地,替他擦拭着脸颊上不小心溅上的一滴、早已凝固的暗红血珠。
她的指尖微凉,触碰在他略带胡茬、有些粗糙的皮肤上。
“结束了?”她轻声问,声音平静无波。
萧执任由她动作,感受到她指尖的凉意和那份异于常人的镇定。他抬手,握住她擦拭的手腕,力道有些重,掌心滚烫。他低头,看着她平静得过分的眼眸,那里面没有胜利的欣喜,没有对杀戮的惊惧,甚至没有多少波澜,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沉寂。
他心中的杀意与暴戾,在她这平静的目光注视下,奇异地缓缓沉淀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敏锐地察觉到,她并不开心。这场血腥的胜利,并未给她带来任何快意。
“暂告一段落。”他低沉道,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目光紧锁着她,仿佛想从她眼中看出些什么,“但你……似乎并不开心。”
他感觉到了,这场他视为必要且痛快的反击,在她眼中,或许只是另一场令人厌倦的、属于这个权力世界的肮脏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