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视的……恋雪?
好熟悉的名字。
猗窝座看向那个青年,和之前见过的那个中年男人一样,青年穿着同款式的练功服。尽管尺寸不同,但依然改变不了二人都是来自那个名为“素流”的门派,既然如此,那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所谓的师徒没跑了。
只是除了服装的尺寸外,相对比下二人最大的区别就是中年男人那一脸的憨厚相,而青年的眉眼中,有的却是不同的狠厉和怒意。
青年将被称为“恋雪”的女孩护在自己的身后,便对着猗窝座摆出战斗的姿态。
这一次,猗窝座却没有像往常那般积极回应战斗,而是捂着刚被那一下【素流拳法·灭式】的脸颊呆呆愣在原地。
“你在迟疑什么?他,她,他们,都是你变强路上的绊脚石!你不是想要变强吗,那就赶紧动手,杀了他们!像踹死路边一条狗一样杀了他们!还是说……你也只是一个弱者,一个无用的棋子?”
变强、弱者、棋子……
这三个词语不断回响在猗窝座的耳边撩拨着猗窝座那极其敏感的神经,同样也是让无所作为的猗窝座重新动了起来。
周身上下的斗气不再紊乱,而是愈发凝练。
对的,就像“无惨”说的那样,他要变强!他只想变强!
被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家伙抢到了战斗的先手又如何,被那些无关紧要的话语给干扰了又如何,只要他将这几个人类杀死,谁又能知晓自己的难堪?!
重新站立,对峙也在无声中开始。托【罗针】的福,猗窝座发现对方的斗气和自己的是同一种类型。此时此刻,虽然猗窝座和青年还没真正开始动手,但它们之间已经展开了无声的碰撞,它们的对峙甚至导致空间产生了形变扭曲。
眼前的这个青年很强,这是猗窝座在认真审视过对方之后得出的一个结论。
但是这种强却又不同于猗窝座遇到过的其他人类。这个其他人类,同时也将杏寿郎也包含在其中。青年的强,是一种源自内在的,来自根基之上的强。
这个结论让猗窝座感觉到烦躁,就像是日常集会的时候看童磨那般不爽,他更加确信对方是自己“变强”路上必须清除的一大障碍。
“动手!杀了他!”
“无惨”的催促如同丧钟一样又一次在猗窝座的耳边敲响。
催促完,猗窝座的身形就化作了一道足以撕裂空间的蓝色闪电,带着打碎一切的气息,攻向了那个青年。这次他没有用武技,也不屑于去用,就直接举起拳头直奔青年的上半身而去——简洁、高效、毫无花哨。猗窝座近乎完全成为了“无惨”想要成为的:一柄杀人利剑。
当然,面对攻击,青年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
像是给自己定下了一项规则一般,他也没有使用任何的武技,他靠着侧身,格挡,牵引,将猗窝座的狂暴攻击一一化解。尽管他的力量明显不如猗窝座那般磅礴,之前得手也只是打了猗窝座一个出其不意,但这并不影响他找到猗窝座攻势中最薄弱的部分。
二者之间的战斗异常激烈,和一脸期待着什么的“无惨”不同,那边被青年护在身后的那三人,尤其是当中那个叫做“恋雪”的女孩。她泪眼汪汪,看着面前的战斗泪流满面,却又正死死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从而干扰到战斗中的任何一方。
激战中,猗窝座越打越是心惊。
青年的战斗方式,不说他自己是无法看穿,只觉得越来越眼熟。他就这么怀揣着惊疑,一次次向青年发起进攻,直到他的下一拳直接正中了对方空门大开的胸膛,同时也看到了对方脸上的笑意,他这才发觉对方此举是故意被他击中的!
他想起权次郎口中所谓的“手段”,结果也正如他所料想的:青年的身体开始淡化,直至散为了点点光点顺着击穿了其胸膛的那只拳头,钻进了猗窝座的身体当中。
因为这个,猗窝座原本要打出的另外一拳停滞了。
他不解,明明是在战斗,怎会有如此儿戏的发展,甚至谈得上是扯淡……
但光点进入了猗窝座的身体以后,让他狂躁的精神拥有了片刻的宁静,同时有许许多多的画面浮现在了猗窝座的眼前。
而也是趁着猗窝座心神失守的瞬间,一直在一旁观战的恋雪冲了过来。
战斗的本能让猗窝座不自觉就看向这个女孩,他以为她是要为被自己打败的青年复仇,便将原本留给那青年的另外一拳用来去攻击恋雪。
可到来的并不是意料之中的不满和报复,
而是……
一个普通的拥抱?
猗窝座能感觉到自己怀中恋雪因为被悲伤一抽一抽的身体,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拗。
“停手吧,狛治先生。”
恋雪哽咽着,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划破黑暗的曙光,清晰传入猗窝座的耳中。
“我的名字是猗窝座,不是什么狛治!”
“够了,狛治先生,住手啊!和过去的自己战斗什么的,肯定很痛苦吧……”
痛苦?他当然痛苦!数百年来,不说始终没有踏进那个领域不说,还三番两次被那些自己看不起的废物斩首!
该死的权次郎和童磨,一个个地都是被他鄙夷地对象。想到这里,一种愤怒的火苗再次高涨。
但,现在猗窝座唯一不明白的是,什么叫做“过去的自己”?
“胡言乱语!”
“无惨”灌输的鬼生信条再次发力。
猗窝座再次激烈地否定恋雪对他的称呼,毕竟如果他应下了,那就是变相否定了他作为鬼存在的全部意义、他信奉的一切。如果他是“狛治”,是那个刚被他定义成弱者的家伙,那他岂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
理念的拉锯,让猗窝座很不好受,这也致使现实中的部分也受到了波及。
他的无头身体爆发出更强的力量。
权次郎所掌握的月之呼吸一共就只有六个剑型,偏偏这六个剑型都无法奈何如今的“猗窝座”。甚至还被其给摧毁了额头上那张目隐符咒的庇护,使得权次郎的斗气再一次能被【罗针】所捕捉。
无奈之下,权次郎只好效仿愈史郎的做法,将黑炎化作一道细绳,串联着将剩下的全部符咒布置成一个类似结界的存在,去尽可能屏蔽无惨大人对这里的感知。
……
“啧啧啧,不太妙啊……”
猗窝座的精神世界中,察觉到不对劲的“无惨”眼中多了一抹阴鸷。他抬手,一只由血肉构成的触手向着猗窝座的背后伸去。
他要用鬼血去影响猗窝座,再一次!
这一次不同于当年只是封禁了那段其名为“狛治”的记忆,他这次要彻底将猗窝座对过去的眷恋,对自我以及真实的迷茫全部舍弃,抛弃所有的感情,让猗窝座只作为最纯粹、最好用的杀人机器而存在。
“啊——!!!”
触手接入猗窝座的后颈,一声咆哮自他的口中发出。
伴随着这声咆哮,“咔擦’一声轻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碎裂了。
崩溃,只在刹那之间。
在这万念俱灰、即将彻底被那无限放大的执念吞噬的时候,猗窝座感觉自己的脸颊被捧起,紧接着就是他的嘴唇传来了一丝温热。
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亲吻,毫无保留的温暖与信任,成了压垮绝望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成了照亮迷途的最后一座灯塔。
“狛治先生,求求了,我们回家吧。”
这句话说完,奇迹真的出现了。
肮脏的鬼血在这一刻被猗窝座的身体开始本能的排斥,刚刚被“无惨”注入他体内的,还有曾经所受下的所有。
他的皮肤不再青蓝,瞳孔不再充血,黑发替代了桃红,还有身上的刺青都逐渐消退,变成了之前那个青年,也就是狛治的样貌。
……
再生,停止了。
那股狂暴的,一直在不断强化并修复身体的能量,如同潮水般骤然散去。脖颈处疯狂蠕动的肉芽,瞬间就失去了活力,变得僵死。
“为什么又不动了?”杏寿郎无法理解眼前的这一幕。明明刚才的种种迹象表明,强如猗窝座这种存在,即使是被斩首,也绝对有能力向着另外一种未知的生物进化,但是他自己却意外的停止了一切动作。
由于失去了活力,原本为了下一招【破坏杀·终式·青银乱残光】而积蓄的斗气也没有控制,在其身体之中胡乱游走,最终也导致了它们为找到发泄的出口,将猗窝座的身躯破坏的残缺不堪。
然后在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中,崩溃开始了。
从双脚开始,如同被风吹散的沙雕,迅速化作了飞灰,寸寸瓦解。
不只是权次郎和杏寿郎,哪怕是姗姗来迟的炭治郎,善逸,玄弥还有被他们用简易支架抬着的,刚从废墟里挖出来的不死川实弥全都看在了眼里。
在生命的最终时刻,猗窝座……不,现在改称狛治了。在狛治的精神世界中,雪白的牢笼不复存在,他回到了那个最熟悉的道场,在训练场的最中央,他跪地抱着比自己矮小的恋雪痛哭。
“对不起!我当初不该离开,不该忘记你们,后来也不该去中伤你们的尸首……”
没有责备,没有数落,没有一切不该有的一切,包括“无惨”在内全都消失。父亲狛康向他投以欣慰的笑容,师傅庆藏向他伸手,最爱的恋雪对他展露出如释重负的、无比温柔的笑容。她的眼中含着泪水,但那也是因为喜悦。
“狛治先生,”她抚着怀中青年的短发,轻声呼唤,“欢迎回来。”
回来了。是的,他回来了。从漫长的、血腥的噩梦中醒来了。
他不是猗窝座。他是狛治。是狛康的儿子,是庆藏的徒弟,是恋雪的未婚夫。是一个曾经在万千美丽烟火下决定要用自己的力量去“守护”所爱之人的男人。
十二鬼月上弦之叁·猗窝座,彻底死亡。
而狛治,终于踏上了归家的路,走向了那片等待了他二百多年的雪,走进了迟到了二百多年的婚礼殿堂。
杏寿郎沉默地看着敌人化为了灰烬,消散在空气中。哪怕是权次郎也只能对猗窝座的死亡有所猜测但不知真实,毕竟健寿郎的灵魂都会因为所谓的神明找上自己,那恋雪的灵魂说不定也一直默默跟随了猗窝座直到今天。
……
伴随着属于猗窝座的最后那点灰烬彻底消散,天亮了,太阳升起了。
炭治郎出于好奇向已经躲在背阴处的权次郎问起了刚才他所使用的剑招。
“那是月之呼吸,和你的日之呼吸,也就是火之神神乐一样,同样属于是战国时代的起始呼吸法。唯一的不同是它没有传承。唯一一个想要继承他的人,就是当年还是人类的我。所以说,在人类的阵营中,月之呼吸已经断绝了。”
“居然会是这样嘛……”
“对了,还有两件事也一并告诉你吧,你就当是我的恶趣味了。
别误会,不是说我想要帮你们对付我自己,我还没这么好心,我也只是好奇你们在面对必败的结局时会如何挣扎。”权次郎看着炭治郎,再次摆出一副逗小孩的模样,“月之呼吸的创始者,就是如今的上弦壹,还有就是掌握这种呼吸法的鬼,有两个半。”
“这些事,你最好向产物敷上报吧,不然真到了对决的那一天,一边倒的胜利是真的会很无聊的。”
言毕,权次郎站起身,在有限的阴影范围内舒展并活动了一下自己的筋骨,之后跳起来抓住头顶的那根树枝保证他整个身体稍微离地。
还没搞清楚权次郎做出这番动作的原因,在炭治郎还有杏寿郎的注视下,权次郎抬手收回了盘旋在众人头顶的黑炎,连带那些被串起来的目隐符咒一起,全部焚毁。
而就在收回黑炎的下一秒,原本权次郎站着的位置,一扇纸拉门凭空出现并打开。其中传出的血腥味非常冲,让嗅觉灵敏的炭治郎连连后退,直至被不远处的善逸拦下才没有因为惯性摔倒。
门内,是灯火通明的无限城,错乱的空间之中传出一声怒吼。
“权次郎!你给我滚回来!”
声音的主人,是暴怒状态下的无惨。
不是先前猗窝座的精神空间,由鬼血幻化而成的假象,出声的是鬼王鬼舞辻无惨本尊。
反观权次郎,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他直勾勾看向杏寿郎的方向,嘴唇不断开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地说了些什么,随后就松开了抓着树枝的那只手,任由自己落入了那扇纸拉门当中。
等炭治郎反应过来声音的主人是无惨并冲出来的时候,纸拉门已经关闭并且消失了,地面上什么都没有剩下,就好像它从没有存在过一样。
这个小插曲来的快,去的也快。
众人当中,除了炭治郎因为有一次错失了杀死无惨的机会正懊恼时,一旁的杏寿郎也是一副震惊模样。
曾经因为听力受损,他也学习过所谓的“唇语”。正是因为这个,他看懂了刚才权次郎离开前所说的那句话:
下次见面,杀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