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次郎跪在地上,双手抱头,调动全身的力量去对抗这种堪比是将自己撕裂成两半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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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是怎么了?要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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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死牟,你知道人类和鬼的区别吗?”
“……”
“人类,寿数不过百,每逢战乱,瘟疫,天灾,甚至活不至及冠之年!他们,弱小,自私,胆怯,活脱脱是这个世界上的的失败者。
然而,鬼,坐拥无尽寿命,弱点甚至不超过一手之数。时间无法在我等的身上留下痕迹,相比那群自诩世界主宰的人类。我们,鬼族,自诞生始,就强于弱小的人族!
这注定,鬼胜人,乃是天理。”
“属下……不解……这和这个……废物……有什么……关系”
“你认为他废物,是因为你尚为人类时期,他给你留下的刻板印象。但如果是成为鬼呢?
我赐予他血液,让他褪去了人类的躯壳,升华成了鬼!
且不提他的存在是否能够入我的眼,仅是医师的这个身份,就足够我为他留下一条生路。
更何况,若是让曾经为人救死扶伤的他,堕落为以后只能以人为食的鬼,甚至是让他当着曾经亲人的面,啖尽亲朋的血肉,那又何尝不是一出精彩的戏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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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次郎站在一片黑暗之中,一眼看过去,除了黑暗就是黑暗。
“兄长大人?!
父亲大人?!
芥川龙源大哥?!
小桑小槐?!
……”
权次郎向着黑暗中呼喊亲朋的名字,
可惜,回应他的只有无声的寂静……
权次郎待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下,胆小怯懦的性格再次展现了出来。
他认定了一个方向,笔直的向前跑去,企图以这种方式,逃离这黑暗无声的压迫。
他越跑越远,人却越来越小,最终停留在了约莫10岁的样子。
权次郎停了下来,他实在是跑不动了,而且在这个没有任何参照物的黑暗空间之中,他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跑了多远。
权次郎跪在地上,大口地喘气,自己的小手支撑在地面上,任由豆大的汗水滴落在地面上,湿润了身前的地面。
“快起来!”
权次郎呆住了,为什么?为什么在这里,在这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能听到自己父亲的声音?
权次郎抬起头,这才发现,身边哪里还有什么黑暗,周围的环境是如此地陌生又熟悉。
啊,对了,这是自己家的训练场地!
可是,这是梦吗,自己怎么突然回到了炼狱家的训练场。
再看向四周,右手边是自己的兄长大人,炼狱健寿郎,左手边是自己的父亲的继子,芥川龙源。
而自己的身前,是父亲大人,炼狱凛太郎。
炼狱凛太郎手中的木刀捏的吱吱作响,对着跪着的权次郎喝道,
“站起来!”
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让权次郎的脑中响起“嗡嗡嗡”的耳鸣以及整个人的思想都进入了一种空白状态。
之后的事情,他已经有些遗忘了,好像是父亲见自己仍旧跪在地上无动于衷,选择直接操起手中的木刀,将他打倒在地,又补了好几下。
(“是啊,好疼啊……”)
权次郎撸起衣袍的下摆,只见自己的腿上遍布青紫色的淤青,手指一戳,
“嘶!”
痛感是这么真实,自己真的是在梦里吗?
“喂!你小子打算在庭院里躺到什么时候!”
权次郎循声望去,是芥川龙源,站在房边的廊道上,一脸冷漠地看着权次郎。
“……”
“废物!”
“废物”,这个词貌似很耳熟,对啊,自己从小就体弱,明明看上去就不是病怏怏的那种,但是身体素质就是相较于别的孩子,可以说是差得离谱。
同龄孩子都已经可以在烈日之下坚持挥刀一整个上午。反观权次郎,最多不出一个时辰,就会晕倒,还不是中暑晕倒,因为只要一抬到阴影下,没一会就能恢复清醒。
炼狱家聘请的诸多武道老师都向父亲炼狱凛太郎反映过,炼狱权次郎的身子骨太过于羸弱,不适合握刀去作为一个武士去战斗。
次数多了,就连父亲炼狱凛太郎都不信邪。他坚信是权次郎企图以这种办法,来逃避训练,逃避自己的责任。
最终决定自己上手来训练权次郎,从而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哗啦啦啦啦……”
眨眼之间,天空就从艳阳高照的大晴天转变为乌云密布的乌云天,特大暴雨什么的,也是说来就来了。
庭院廊道上的芥川龙源明显也没有料到这突如其来的暴雨,赶忙跑开,回到厅屋中避雨去了。
一连串的脚步声匆忙地跑开。
又过了一会,
又是一阵同样急促的脚步声从相反的方向传来。
“芥川龙源,你回来是想干什么,继续嘲笑我吗?”
炼狱权次郎此时整个人呈现“大”字一样躺在庭院里,任由雨水砸在自己的脸上,冲刷本就不存在的泪痕,浸湿自己的衣袍。
突然间,自己脸上的雨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油纸伞的伞骨。
权次郎往边上一瞧,
是兄长大人啊。
炼狱健寿郎……
“喂,阿权,你在这里发什么呆,就算是被父亲大人批评了也不该消沉到这个地步啊!
这雨下得这么突然,你难道是想庭院里躺到雨停吗?
快,起来,我们一起回厅屋里去,让母亲帮你整理一下吧。”
(“母亲?
那是谁?为什么我完全没有印象了”)
“来啊!快起来!你的身体本来就弱,这么淋雨还不赶紧暖和起来的话,肯定会大病一场的!”
说着炼狱健寿郎也不管权次郎为何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选择直接一把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推搡着上到了廊道中。
权次郎这边发现,刚才看起来很大的油纸伞,实际上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为了遮挡权次郎脸上的雨水,健寿郎的整个后背都已经湿透了,单薄的衣袍贴着健寿郎的肌肤,这已经是尽显狼狈。
权次郎毫无生气地跟在健寿郎的身后,健寿郎在前头走着,权次郎压根没有心思去听。
与其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倒不如说是根本就没有进过权次郎的耳朵,
权次郎此时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前方兄长大人手中收起来的油纸伞上滴落在廊道地板上的雨滴上。
不清楚走了多久,就在经过了一个廊道的拐角的时候,权次郎的世界清净了。
不止是兄长大人的“谆谆教诲”,就连同屋外的雨滴也消失了。
权次郎诧异地抬起头来向外看去,
可笑的是,哪里有什么乌云,明明就还是刺眼的艳阳天!但是眼前掉落在地面上的油纸伞以及油纸伞下流出来汇聚而成的水坑,无不是在告诉权次郎:
你没有在做梦,刚才的雨天是真实存在的!
可是,兄长大人呢?兄长大人去哪里了?明明只是走过了一个拐角,怎么会平白无故就消失了?人间蒸发吗?
“兄长!兄长大人!你在哪里?”
“兄长大人!!!”
连续好几声的呼喊,换来的只是一片寂静。
“哟西,这是谁家的猫头鹰?怎么在这里焦急地寻找家人?”
突然,一声突兀的呼喊在权次郎的脑海中响起。
“谁?是谁在说话?!不要装神弄鬼,快给我出来!”权次郎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踪影,只能选择捡起前方的油纸伞,摆出炎之呼吸的起手式。
“哟哟哟,脾气不要这么火爆嘛,小猫头鹰。我刚刚不还让你做了一个无比美妙的梦境吗?
再说了,拿着那把油纸伞你又能干什么,你是不是忘记了,不管是炎之呼吸,
亦或是月之呼吸,
你都不会呢!”
“闭嘴,我不管你是谁!你赶紧给我出来!”
“嘴上还真是功力不减啊……”
说完,权次郎前方不远处的房门突然自动打开。
出现在门内的是正在喝茶的,
炼狱凛太郎?
不,这绝对不是自己的父亲!
炼狱权次郎这么告诉自己。
虽然父亲从来不看好他,也从来不会相信什么所谓的“令郎是罕见的体弱之体,没有因为各种疾病而一辈子卧床不起就已经是奇迹”那种鬼话。
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尽自己的努力去锻炼权次郎,想让他的身体强壮起来,摆脱外界所谓的“废人”的称谓。
但是权次郎一次一次的软弱,无不是在消磨他的耐心,以至于在之后,从最开始对权次郎的关心,再到严厉,最后演变为了深深地厌恶。
连带着,就连自己的继子,芥川龙源,从根本上也开始讨厌炼狱权次郎这个小儿子。
从此之后,小儿子的世界恐怕只剩下了书籍和他的兄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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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那里悠然喝茶的炼狱凛太郎消失了,就那么自然的消失了,仿佛就在眨眼之间。
紧接着消失的,是权次郎此时身处其中的庭院。
看着自己脚下的木板就好像经历了无尽的岁月侵蚀一般,连接处不断地翘起,最后就如同被火烧过一样,萎缩,碳化,最后消失于眼前。
脚下的木板,身边的砖墙,头顶的承梁,一切的一切都在一点一点的消失,留下的只有那熟悉的无尽黑暗。
权次郎谨慎地往后退了一步,却好像撞上了什么一样,
“是手!
但是,是谁的手,会放在我的身后?还是在这种时候?”
只觉得那只手轻轻一用力,一股千钧之力从权次郎的腰间传遍全身。
“那个人,我身后的那个人,在将自己推进这处黑暗!
不,不,不不不不不!!!!”
但是已经坠落的权次郎已经无力反抗,只能任由无尽的重力将自己拉扯进那处黑暗。
权次郎努力转过身去向上看去,终于,就在黑暗的入口即将封闭的那一刻,他看清楚了,是他!
芥川龙源!
你这个小人!
只会背井下石的,彻头彻尾的小人!
肯定也是你,不然父亲和兄长大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就消失了,肯定是你杀了他们对吧!
此时的权次郎已经无法冷静地思考,因为这一次的黑暗空间,相比前一次,多了无尽的呓语。
它们癫狂吵闹的声音充斥着权次郎的大脑!
不,在一瞬间,无尽的黑暗突然就被从外面破开了一道缝隙,照射进来的光线,是名为“兄长,炼狱健寿郎”的热情以及活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