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这句话不管是放在权次郎自己身上还是迄今为止遇到的所有人或鬼都绝对适用。
仿佛人世间就是一个装满了所有可以被描述出来的灾难的巨大容器,而这些灾难则是无尽的、无法逃避的。至于那些被人们常常挂在嘴边的幸福美满,也许只是那些被灾难折磨得奄奄一息、即将走向死亡的人们,在面对死亡时所产生的一种美好的幻想罢了。
同样的,时透家的两兄弟也未能幸免。
就在前一天,他们一家人还像往常一样,过着平凡而又安稳的生活。尽管他们的母亲身体有些小毛病,但这并没有影响到整个家庭的和谐与幸福。他们的父亲身体健康,手脚健全,没有遭受过任何病痛的折磨。
兄弟二人深知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大,不仅要在日常生活中帮助家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如扫地、洗碗等,还要跟随父亲一同出门,去山林里砍伐树木,以供家中日常生火之用。
与那些纵情声色、犬马声色的豪绅世家相比,他们一家人的生活虽然平淡无奇,但却充满了温馨与快乐。虽然日子过得并不富裕,但一家人相互扶持、相濡以沫,倒也自得其乐。
然而,昨晚的一场意外却打破了这份平静。原本母亲只是偶尔有些轻微的咳嗽,大家都并未在意。可谁能想到,就在昨晚,母亲突然毫无征兆地晕倒在了刚生完火的炉灶前。
当时,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时透兄弟和他们的父亲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赶回了家中。当他们进到屋子,口中还在抱怨这雨怎么下的这么突然。
可看到眼前的一幕时,父子三人都被吓得目瞪口呆——狂烈的灶火已经将晕倒多时的母亲的半边头发烫得卷曲,而母亲则已经陷入了昏迷,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在扶着母亲在榻榻米上躺下后,父亲坚持要冒着大雨出去寻找治病的药草。作为长子的时透有一郎试过拦住父亲,表示等雨停了之后一家人一起去找来得更加省力。
可救妻心切的父亲哪里听得进去,直接就披上家里唯一的一件蓑衣,冒着大雨就离开了家门。
有一郎试图抓住父亲的衣角,但是用晒干的稻草编就的蓑衣只一下就划破了他的手掌。鲜血混合着雨水滴落在地上,不消片刻就被冲刷干净。
至于次子的时透无一郎,能做的只有将自己的那床薄被加盖在了母亲的身上,企图用这种方式能够让一直喊冷的母亲得到温暖。
发现还不够的他,选择自己抱紧母亲发抖的身体,希望可以通过自己的体温让母亲好受一点,口中不断念叨着那几个他所熟知的神明名称,希望他们可以大发慈悲来救救自己的母亲。
暴雨下了一整夜,不偏不倚,正好在雨停了之后,太阳就出来了。
可是,时透兄弟的父亲还是没有回来,无一郎从已经亡故的母亲怀中醒来,看着在一旁坐了一整晚的有一郎,怯生生地喊出一声“尼桑?”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那一年,有一郎和无一郎亲手埋葬了病死的母亲和在一处山崖下发现的已经失足坠亡的父亲。
那一年,有一郎和无一郎都才11岁,
那一天过后,无一郎感觉自己的哥哥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沉默寡言,不管是在砍柴,做饭吃饭还是睡前躺在榻榻米上。
仿佛随双亲离开的还有有一郎的那份对于生活的热情。
【好心非为他人所用】
这是在一连沉默了几天之后,有一郎对无一郎说的第一句话。
无一郎试着去反驳这个错误的观点,依据是父亲曾经说过:人与人之间只要互相帮助,最终都会回馈到自己身上。
但换来只有有一郎劈头盖脸的数落,
“那种为了帮助别人而死的家伙,他说的话又有多少的可信度?”
这是无一郎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哥哥感觉到陌生……
后来,无一郎一次外出打水,在河流的对岸遇到了一位神似曾经母亲跟他说过的故事中的“白桦树精灵”的女人。
回到家中的无一郎,激动地向有一郎表示自己遇到一位“神明”,并且那位“神明”还跟随自己来到了他们家,此刻就在屋子外面!
有一郎不屑的斥责道,
“你什么时候才能把你天真和乐观过头的毛病给改一改,神明也好,佛祖也罢,那种东西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见对方不相信,固执的无一郎拉着有一郎走出房门同那位“白桦树精灵”见了一面并进行了一次令她印象极其深刻的谈话。
谈话中,对方称自己是当代鬼杀队的主母,产屋敷家的家主夫人,产屋敷天音。
至于她来到此处,不为了别的,为的是劝说时透兄弟二人能够随她加入鬼杀队,为人类的生存一同战斗,同时她还解释向时透兄弟是何为鬼,何为鬼杀队,以及二人作为传说中鬼杀队起始呼吸法的后裔,她坚信英雄的后裔自然有不同于平凡人的地方。
可惜,有一郎直截了当地向其表示了拒绝,并赶走了她,并在下达逐客令的同时讲了一些不太好听的话。
虽然之后产屋敷天音多次前来拜访,但都被有一郎轰走,最严重的一次,有一郎直接将淘米用剩下的水直接全部泼向了对方。
那天事后二人大吵了一架,在无一郎一句“我再也不想理哥哥了”这种充满小孩子气的话语后,无一郎选择直接就进入上床睡觉,连晚饭都没有吃,只留惊愕的有一郎抱着食材呆呆的站在灶前。
可说到底,无一郎只是一个孩子,每天还都要进行大量的,比如砍柴这种对于他而言,完全称得上是高消耗的活动,不吃晚饭哪里是他能忍受的了的,尽管晚饭一般也只是粟米饭加开水萝卜罢了。
半夜,月上头顶,饥肠辘辘的无一郎无奈的睁开了双眼,单纯就是被饿得睡不着了。他起身借着月光走到水缸前舀水喝,试图用水来安慰自己空荡荡的肠胃。
所幸一瓢清水入喉,先前直叫唤的肚子也是停止了抗议。
放下水舀,无一郎这才发现哥哥有一郎也还未入睡,与他不同的是,此时有一郎的眼神中正带着极度的警惕看向门口的方向。
门口……有什么东西吗?
“什么嘛,原来只有两个小孩子吗?连稀血都不是的普通人,上弦大人怎么会这么重视?
算了就这样吧,聊胜于无,反正你们这种穷樵夫除了给我填肚子之外,也没有别的用处了。”
一只漆黑的形似野兽利爪的手伸了进来抵住门框,随后进来的是其余的身体部分,那是一个类人形的生物,口中的獠牙和眼中的竖瞳,足以证明眼前的生物绝对不是人类。
难道这就是那位白桦树精灵阿姨说的鬼吗?
如果鬼居然是真实存在的吗?那母亲之前一直信仰的神明呢?为什么它们没有在这个家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无一郎还没明白对方是出于什么原因才出现在他们家中,对方就已经向距离最接近的他发起了进攻。
一爪子他的面门攻来,千钧一发之际,是有一郎飞身扑来,挡在无一郎身前。那鬼的爪子狠狠抓在有一郎的身上,瞬间鲜血飞溅,有一郎的一条手臂被生生划断。
剧痛让有一郎痛呼出声,身后的无一郎赶忙扶住倒下的有一郎。
恶鬼舔舐着自己爪子上残留的有一郎的血液,不快地说道,
“为什么要反抗呢,反正这个世界有没有你们都是一样,没有人会在意你们的死亡,与其痛苦地活下去,乖乖地被我吃掉不也挺好的嘛?”
……
黎明时分,太阳缓缓升起,温暖的阳光如金色的细沙般洒落在大地上。阳光照进了那恶鬼空落落的心扉,仿佛是一种解脱,恶鬼在阳光的照耀下,逐渐化作飞灰,消散在这世间。
与此同时,无一郎拖着剧痛且疲惫不堪的身体,艰难地回到了那座房子里。他的脚步踉跄,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一推开门,他便看到了趴在榻榻米上的哥哥有一郎。有一郎的断臂处的伤口已经不再渗着鲜血,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出气多进气少,生命的气息正一点一点地从他身上流逝。
然而,即使在如此艰难的时刻,有一郎的嘴里仍在念叨着什么。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听不清,但无一郎还是勉强听到了他的话语:“不管是神明也好,佛祖也罢,求求你们救救我弟弟吧……”
无一郎心中一阵酸楚,他知道平日里对这些神佛都嗤之以鼻的哥哥是在为他祈祷。
但是他这个年仅十一岁的孩子,在本就饥饿虚弱的情况下,与恶鬼激战了大半个夜晚,他的身体早已超越了极限,是用筋疲力尽都已经无法形容的情况。
他的目光落在了哥哥那逐渐失去神采的瞳孔上。那是一双空洞无神不再有光的眼睛,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都已经被抽走了。
就在无一郎快要支撑不住,晕倒在地的前一刻,他听到了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雏衣,彼方,快来搭把手把时透无一郎扶到榻榻米上去!”
“母亲大人,那另外一个呢?他好像已经没有呼吸了……”
来的是谁?是听见哥哥的呼唤前来拯救他们的神明大人吗?哥哥不是说那种东西,是不存在的吗?算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眼皮好重,好困,好想睡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