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明玺伸出手,将她轻轻拉着,让她到自己的身前来。
“最近我的事情太多,给你的时间太少了。”
秦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他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你不要整天待在医院了,有你想上的通告就去。或者,去福利院监工,看看你心心念念的地方,修缮到哪一步了。”
“不要一直待在这里了,秦也。”
“你都呆傻了,你知不知道?”
“移植……是以命换命。”
“我对你做过很多过分的事情……”
“你不要恨我,就已经很好了。”
这句话,比他任何一次强势的占有或冷漠的伤害,都更让秦也心痛。
它承认了过去所有的亏欠,将自己放在了罪人的位置,然后,拒绝她的救赎。
她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瘦削的背影,他们之间横亘的,不仅是过往的恩怨。
他们都愿意为对方,献出生命。
夜风吹过,花树摇曳,暗香浮动。
“秦也,”
“离开吧。”
秦也回忆起他每次说这句话,都很认真。
这是时先生筑起的围墙吗?那这围墙太脆弱了。
他有无数办法让自己再也进不了玖园,再也进不来医院,再也见不到他。
他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轻飘飘地告诉她,你离开吧。
“时先生,”她好久没有这么唤他,这个称呼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无法言说的东西。
“你知道吗,你已经……和我说了很多次让我离开了。”
“我要多努力地劝自己,才能告诉自己留下来呢?”这句话里没有质问,也没有埋怨。
她半跪下来,视线和他的平齐,看着他的眼睛。
“时先生,我的心不够狠。”
“你如果想我离开,你就让我再也见不到你,我就会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如果她够狠心,早该在直到他设计自己时抽身而退。
如果她够狠心,此刻就不会坐在这里,看着他生命流逝,想主动捐献。
“人都是求生的,我做出这个决定,我也想了很久很久。”
“我没有家人,唯独对不起爱我的粉丝,和我这张漂亮的脸。”
“我连命都想给你,你怎么还在一次次地赶走我呢……”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却也特别坚定。
她扶着轮椅,仰起头。
柔软的发丝轻轻掠过时明玺的脸颊,一个薄薄的吻,落在了他微凉的额头上。
她停留了片刻,温热的呼吸和他交融。
随后,她微微退开些许,轻声说:“是我需要你,时先生。”
……
“别叫我离开了。”
“我可是个女明星,死缠烂打不好吧。”
时明玺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只有清醒,焚尽一切。
他输了。
“如果这真的是我生命的最后几年,你听我的话,好不好?”
“我不叫你离开,你也不能有任何松口,你不要做移植者,答应我。”时明玺握住她的一只手。
他不能让她抱有这种危险的希望。
他看到她嘴唇微动,似乎想反驳,手上猛地用力,攥得她生疼。
“时家的人,本来就没放弃,觉得你是最好的人选……”他因为激动,呼吸愈发困难,胸口剧烈起伏。
但他不管不顾,目光如炬地盯着她,“如果他们知道你去找了梁医生,他们更不会放过你了!”
他现在尚存一丝清醒,还能以残存的威势和时家内部微妙的平衡暂时护住她。
可如果他真的走到了必须依靠移植才能活命的那一步,那必然是他已彻底失去自主意识,躺在手术台上任人摆布的时候。
到那时,他安排的一切真的能护住秦也吗?
时家那些人,高居云端太久了。
早已习惯了将一切都视为可交易可牺牲的筹码。
人命,不过也是达成目的的工具。
时明玺一直逼着秦也,逼到她点头为止。
秦也是个把所有话当真的人,她只要口头上能答应他,他就能放心几分。
她也没说话,只是默默把他推回了病房,外面起风了。
时明玺听着她的脚步声,一步一响,就这样把回忆拉回了四年之前。
他从小喜欢计划,完全掌握自己的人生。
后来,他掌握了时家的项目。
再后来,他掌握了时家这个集团。
所以他觉得感情这种附加的东西,可以像他运作资本一样,精密计算,收放自如。
但是他遇到的,是十九岁,赤诚而貌美的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