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福来一踏进陈家旺的宿舍，急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攥着陈家旺的衣角，声音发颤地恳求：“家旺，求你发发慈悲，放了秀珠吧！救救我们这个家，好歹让我们家保个完整啊！”
陈家旺见他这副模样，连忙上前扶他，嘴上说着客套话：“四叔，一笔写不出两个陈，有话好好说，你是我长辈，你这一跪，不是折我寿吗？”
把人扶起来后，他又拉着陈福来坐到凳子上，随手从烟盒里抽出一支“大前门”递过去。
陈福来连忙摆手，嘴里说着“不抽不抽”——其实他烟瘾不小，只是此刻满心焦虑，更不敢接陈家旺的烟。
陈家旺心里门儿清，见他推辞也不坚持，自己点上烟，猛吸一口，才慢悠悠开口，话里却满是刀子：“四叔，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你家儿媳杨秀珠，还有你那侄孙陈泰安，他俩做的那叫啥事？纯粹是伤风败俗的丑事！给咱老陈家丢尽了脸面，你还替她求情？要是在解放前，一纸休书休了她都是轻的，重的直接囚笼沉塘！这种媳妇留着有啥用？”
他顿了顿，更是不管陈福来的脸面，接着说：“再说了，四叔，你昨晚也亲眼看见了吧？杨秀珠上身光着，整条街谁没瞧见？说不定你这做公公的都瞅见了，她还被那么多人摸过——你要这种女人当儿媳妇，图啥啊？”
这些旁人听了都要脸红的龌龊话，从陈家旺嘴里说出来，竟像喝碗凉水似的随意，半点儿避讳都没有。
陈福来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尴尬地抬手摸了摸后脑勺，半天挤不出一句话。可陈家旺根本没打算停，又补了一句：“你家条件又不差，往后再给光辉找个好的，不难！你要是信得过我，这事我帮你张罗。杨秀珠那边，你就别管了，让派出所该咋处理咋处理。”
“不行啊，家旺！”陈福来一听要交派出所，瞬间慌了神——在那个年代，这种事可是天大的丑事，一旦交上去，杨秀珠肯定得被游街批斗，弄不好还要判刑。
他急忙从口袋里摸出那沓家中数好的皱巴巴的20块钱，双手哆嗦着捧着递向陈家旺，声音都带着哭腔：“家旺，求你行行好，就放了她吧！无论如何不能让她被批斗游街，不能把她彻底搞臭啊！你得给她留条活路，也给我们家留条活路！”
陈家旺一看他递钱，立马把钱推了回去，还故意把钱往陈福来面前的桌子上一放，语气说得义正词严：“四叔，你这是干啥？我刚才不就说了吗，我是为咱老陈家的名声考虑，没必要再为她费心思——她就是丢咱老陈家的脸！再说，我是共产党的干部，哪能徇私枉法？你这不是让我犯错误吗？咱兄弟间这么见外，可不行！”
陈家旺顿了顿，又加重语气，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咱得按规矩来，依法办事。她干出这种跟自己侄子乱搞、伤风败俗的事，估计咱公社都处理不了，还得上报到县里，叫县公安局来。我就算想帮，也没这个能耐啊！这么大的事，瞒是瞒不住的，不出三天，咱淮海县，不，整个江苏省都得传遍。四叔，你得体谅我这个侄子的难处。”
一听这话，陈福来彻底吓傻了——儿媳妇和侄孙那档子丑事要是真传遍全县、全省，自家脸面往哪搁？后果得多严重？他们家根本兜不住，绝对兜不住！这一兜不住，整个家就全完了。
他腿肚子一软，“扑通”又跪了下去，嘴唇哆嗦着，连声音都发颤：“家旺，我今天就说句不怕丢人的话，你真得帮我，帮帮你这个四叔……”
他声音抖得厉害，干脆把家里的难处全盘托出，连陈光辉没法行男女之事的丑事，也咬牙说了出来。
陈家旺一听这话，脸上竟瞬间露出几分异样的兴奋，心里暗道：“哦？原来陈光辉竟是骡子！怪不得杨秀珠要偷人！”他心里咯噔一下，遇上这突发状况，得慢慢盘算：“这么说，倒也能理解杨秀珠为啥跟陈泰安搞到一起了，原来光辉那小子不行啊。”
他暗自打着主意，眼下还没拿定主意，便对陈福来说：“那先这样吧。今天公社开会讨论这事，我尽量不让事情闹大，帮你说说话，你等着消息就行。”
陈福来见陈家旺松了口，忙不迭点头道谢，又硬要把那20块钱往桌上塞。可陈家旺死活不接，一边说着“肯定帮”，一边就把他往外推。
其实陈家旺对这20块钱，心里是既在意又不在意。
在意的是，他眼看要退休了，能多捞一笔是一笔，20块钱在当时也不算小数目；
不在意的是，他另有更长远的盘算——万一收了钱却办不成事，虽说两家血缘远，可终究是本家，传了出去，难免被人说闲话。更重要的是，他对杨秀珠压根没彻底放弃，还想着趁这个机会把人攥在自己手里，长期跟她保持关系。
他心里打着小算盘：趁自己还没从台上退下来，以前那些围着他转的“干女儿”，退休后肯定不会再跟他厮混；可要是这次借着救杨秀珠的恩惠把她彻底征服，让她从了自己，情况就不一样了。陈光辉丧失了男性功能，他完全能把杨秀珠牢牢占住，像驯服的野马一样，让她永远为自己所用。
一想到这，陈家旺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得意的笑。
“这样，四叔，我带你去见秀珠，你劝劝她，让她照我的意思来。”陈家旺对陈福来说道，“我会想办法帮她开脱，秀珠她一根筋，你必须把道理给她说透。”
他心里打得门儿清——杨秀珠绝不会在公爹面前把他的腌臜想法说出来，只盼着陈福来能用家丑外扬的后果说动她。
陈福来没摸透底细，忙追问：“家旺，你这到底是啥意思啊？”
“我能有啥意思？”陈家旺语气含糊，只催着说，“你就跟她讲清楚利害关系——这事要是捅去县里、省里，咱陈家的脸就彻底丢尽了，一家子都没活路！让她听我的安排，别犟着就行。”他顿了顿，又补了句，“昨晚我在派出所跟她私下谈过，她该明白我的意思。”
“那行吧。”陈福来没再多问。
陈家旺拎起一串钥匙，领着陈福来进了派出所，打开关押杨秀珠的房门，把人往里一让，自己转身走了出去。
陈福来一进门，看见杨秀珠的模样，心瞬间揪紧——她满脸是血，脸色惨白得没一丝活气，正蜷缩在地上，惨得让人心疼。他忙快步上前，声音发颤：“秀珠啊，你这是受了多少苦！”
杨秀珠抬头，见是他，虚弱地撑起身子：“爹，你……你咋来了？”
“是你家旺三哥让我来的，他发了善心，让我来见见你。”陈福来叹了口气。
“陈家旺？”杨秀珠眼神一冷，“那狗东西会这么好心？”
“秀珠，你咋这么说你家旺三哥！”陈福来急了，指了指门口，“他就在门外等着呢！你得理解三哥的苦心，他让你照他的意思办，不然这事捅到上面，你名声就臭了，咱全家都没活路！你听他的，总没错。”
“呸！”杨秀珠猛地啐了一口，眼里满是倔强，“我凭啥照他的意思来？他安的什么心，当我不清楚？”
“哎，你三哥真是好心，没坏心眼的！”陈福来接着劝，“你就顺着他的意思来，他就是想让你在派出所审查时，说说自己的难处——昨晚他不也跟你说过吗？就说一时糊涂做错事，现在后悔了，保证痛改前非。”
杨秀珠抬头望着他，眼里满是疑惑：“他……他昨晚没跟我说这些啊。”
话刚出口，她心里立马透亮了——陈家旺准是在陈福来面前打了马虎眼，故意让他来劝自己顺从，可自己又没法把这话挑明。
知道陈家旺就在门外，她索性提高了声音：“我的事不用别人管！我自己做错的事，我自己承担！爹，你回去吧，替我照顾好红梅就行，照顾好红梅！”
说完，她便低下头，任凭陈福来再怎么劝，也不肯多开口。陈福来没辙，又想起陈家旺还在外面，只能叹着气退出去，跟陈家旺抱怨：“这个秀珠，真是死脑筋！做错事还不肯认，我们这些老的，真是没辙。”走到门口，他又回头叮嘱：“秀珠是你弟媳妇，该帮还是得帮她。”
“那……那行吧。”陈家旺嘴上应着，心里却凉了半截——这招没管用，他得赶紧琢磨琢磨，下一步该怎么走。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公社的工作人员陆陆续续来上班了。
此时不光公社大院里，整个杨集街都炸了锅——全在传昨晚第五生产队妇女队长杨秀珠，跟她侄子陈泰安做下的那档子丑事。今天的杨集街没有别的话题，满街的议论声里，全是这事的影子。
陈家旺一上班，立马让秘书去叫李公安、张助理，还有公社其他相关人员，要专门讨论眼下这桩杨集公社的“头等大事”。
会上，他先让张助理通报昨晚的情况——其实参会的人早都从别处听说了，可陈家旺特意要求张助理说得更具体、更形象，好让所有人都直观感受到这事有多严重，也清楚后续的麻烦有多棘手。
张助理刚说完，陈家旺立刻板起脸，语气严肃：“这事儿现在看来相当严重！我看这么办：今天先派辆手扶拖拉机，拉着他俩在街上游半个钟头，先把咱们公社的态度亮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做这种事的后果！等过了这半小时，派出所再对他俩做审查——当然，审查也没多大意思，大家心里都有数，无非是走个过场。”
他顿了顿，接着往下安排：“之后就看他俩的态度，再定下一步。态度好，就让他俩写份检讨、罚点款，这事就算了；要是态度不好，明天就组织人，押着他俩在杨集街走一圈，让全街人都看看他俩的下场！”
“到时候就不是坐拖拉机了，得让他俩走着游街！”陈家旺加重语气，眼神里满是狠劲，“让整个杨集街都看看，做这种奸夫淫妇的下场有多惨！要是押回来审查，他俩态度还这么硬，那后天就搞个更大的阵仗——后天是咱杨集大集，十里八村的人都来赶集，人多场面大，正好让更多人看看他俩的丑样！你们看这么办行不行？”
在场的人都知道陈家旺向来专横跋扈，他说一没人敢说二，况且也觉得这办法“有震慑力”，纷纷点头应和：“行！”
陈家旺最后补了句：“这事儿现在是咱杨集公社的头等大事，我得亲自主抓。必要的时候，审查这些‘祸害’，我亲自来！”
听了这话，张助理和李公安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妥——按规矩，审查人的事该由公安负责。可转念一想，陈家旺是公社的头头，再加上那时候法治本就不健全，哪敢反驳？犹豫片刻，张助理还是点了头：“那行吧。”
这场短会十几分钟就结束了。张助理、李公安和相关人员立刻忙起来：先从第五生产队调来手扶拖拉机，又赶制出两块写着“奸夫”“淫妇”的木牌，分别挂在陈泰安和杨秀珠脖子上，游街就这么开始了。
消息早传开了，几乎整个杨集公社的人都涌到街上，围着看两人的狼狈模样。陈泰安的头始终压得低低的，杨秀珠却不肯低头，一直目视着前方。
这一下，围观的人炸开了锅，纷纷议论她“态度不好”“不知廉耻”，甚至有不堪入耳的话飘过来：“昨晚上我都摸到杨秀珠的上身了，手感好得很！咂咂咂！”“我也捞着掐了，那皮肤真光滑水嫩！”
“你们这算啥？”旁边一个男人梗着脖子，满脸得意地嚷嚷，“昨晚我一路都压着她，想摸哪儿就摸哪儿，啥时候想摸就啥时候摸！真是过瘾！”还有那个昨晚扯了她肚兜的老光棍，眼睛一直色眯眯地盯着她，挪都挪不开。
那王寡妇更是满脸地兴奋，拖拉机开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一路小跑着，还扯着破嗓子喊：“他俩这丑事，可是我率先发现的！你们是没瞧见，当时两人做事多带劲——杨秀珠光着身子倚在树上，陈泰安跪在地上……”
她讲这话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唾沫星子横飞。当然这些全是她瞎编的鬼话，有些甚至是她平时的杰作，可她一口咬定自己是“现场目击者”，众人竟都信以为真，围着她七嘴八舌地打听细节。
人堆里的王寡妇挺直了腰杆，看着周围人全围着自己、眼神跟着她的话走，那股子被当成焦点的滋味，让她恍惚真成了众人敬仰的英雄，虚荣心瞬间被填得满满当当，得意洋洋地接受着旁人的追捧，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她忍不住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把这出戏唱得更热闹些。
她哪里是单纯想凑热闹？心里打得精明着呢——就是要靠这些瞎编乱造的龌龊话，把杨秀珠彻底搞臭、踩在脚底。
以前杨秀珠没少批评她那些不上台面的事，她早憋了一肚子气。如今逮着这个机会，正好借旁人的唾沫星子报复回去，把过去杨秀珠在大队里对她的管教，全用这种下作的法子加倍“还”回去，好让自己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彻底被杨秀珠的“丑名”盖过去，再也没人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