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什么客气,也完全忘记了刚才自己还痛心疾首地反对“动刀”。
三下五除二,动作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筷子舞动得像风车,风卷残云一般,将盘子里那一整株被切开的双头红菇,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之后,梁奇像是被抽走了全身骨头,软软地靠在沙发背上,手里还捏着筷子,眼神彻底迷离了,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仿佛他的灵魂已经脱离了躯壳,似乎还在仙境里没有归来。
梁奇的嘴唇无意识地微微动着,喉咙里发出满足的、细微的吞咽声,似乎还在拼命回味着,那勾魂夺魄的余韵。
堂屋里陷入了长时间的寂静,只有墙上老式挂钟“滴答滴答”走动的声音。
约莫过了五六分钟,梁奇那迷离、空洞的眼神才渐渐重新聚焦,恢复了清明。他缓缓地、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将这口气吐了出来,好像要把胸腔里积攒的所有震撼、所有惊叹都一并吐出。
当他再次将目光投向李尘时,那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里面充满了无法掩饰的、巨大的惊叹,以及发自内心,五体投地的折服,
甚至,里面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对于超越常理存在的敬畏。
与此同时,强烈的后悔让李尘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后悔啊!肠子都悔青了!
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气,拼尽全力去说服、甚至压制其他那些目光短浅的合伙人,给李尘更高的、足以体现其价值的股份,把他这个人,把他这身神鬼莫测的本事,牢牢地、死死地绑在青莲这艘船上!
“或许……或许这次错过让李尘深度入股的机会,真的会成为青莲酒店未来几十年里,最后悔、最愚蠢、最无法挽回的一个战略性错误!”梁奇在心里发出了无力感和后悔的哀叹。
这感觉,糟透了。
梁奇用力晃了晃脑袋,仿佛想把这份沉重的后悔暂时甩开,然后看向李尘,用一种复杂到极点的语气,由衷地感慨叹道,
“李兄弟……你……你跟我交个底儿,你到底是人?
还是哪个仙山洞府里不小心溜达下凡来的神仙啊?
你种出来的这些东西,这蔬菜,这水果,这红菇,还有那鸡蛋……这味道,这品相……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啊!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颠覆了我活了四十多年对‘好吃’这两个字的所有认知!”
李尘被他这越来越离谱的说法逗得直接乐出了声,玩味地反问道,
“我要是说,我其实就是个路过的神仙,闲着没事下来种种地体验生活,你信吗?”
“信!为什么不信!我他娘的一万个信!”没想到,梁奇几乎是想都没想,回答得异常迅速、异常坚定,眼神里没有丝毫开玩笑或者敷衍的意思,只有一种近乎狂热的笃定,
“只有神仙手段,才能种出你家那让人吃了浑身舒坦的‘神仙菜’,才能结出那比蜜还甜的‘仙桃’,才能让乌骨鸡下出这晶莹剔透的‘翡翠鸡蛋’!
更何况,现在还有这长得跟艺术品似的、味道能让人灵魂出窍的‘双头红菇’!你要不是神仙,那这世界上就他妈没神仙了!”
梁奇这毫不迟疑、斩钉截铁、甚至带着点粗口的回答,反倒让李尘微微一愣,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化作无奈的苦笑,连连摇头摆手,
“打住!打住!梁哥!这话可千万不能在外面说啊!我这人俗得很,就想安安生生种我的地,发点小财,可还想多活几年呢!
这要是传出去了,被某些有心人或者什么特殊部门盯上,把我当成什么怪力乱神、封建迷信的典型给抓起来研究,或者引来一堆不必要的麻烦,那我可就真得哭死了!”
李尘对于这些带有神秘色彩、容易引人遐想的说法,心里门儿清,警惕性非常高。
梁奇听了,虽然表面上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但看那神情,显然心里压根没听进去。
在他内心深处,李尘的形象已经和“陆地神仙”、“农业之神”这类词汇牢牢绑定,无可动摇了。
他甚至被这种情绪冲昏了头脑,非常认真地提出了一个近乎疯狂的想法,
“李兄弟!我说真的!要不这样,我把我在青莲的全部股份,我名下的所有,都无偿转让给你!一分钱不要!
我相信,青莲只要有你的加入,哪怕你只是挂个名,偶尔提供一点点这些顶级食材,凭借你的名头和这些东西的品质,青莲的未来都必将走向前所未有的辉煌!
绝对能冲出本省,走向全国,甚至成为全世界都有名号的顶级酒店!真的!我说到做到!”
李尘闻言,心里倒是有些触动,知道梁奇这不是客套话,是发自真心的认可和付出。
但他还是没有丝毫犹豫地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温和但坚定的笑容,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梁哥,你的心意,兄弟我心领了,真的特别感动。不过入股这事,咱们刚才不是已经说好了,翻篇了嘛!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咱们得往前看不是?
来来来,咱们还是聊聊眼前这实实在在的双头红菇吧,你觉得,抛开其他因素,单单论这东西本身,它到底怎么样?够不够格?”
梁奇听到李尘再次明确、干脆地拒绝,心里那最后一点不切实际的希望小火苗,也彻底熄灭了,心里满是失望。
但他也彻底明白了,机会一旦错过,就真的不会再有了。
他非常理解李尘的决定,换做是他自己,站在李尘的角度,拥有这样的能力和资源,恐怕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宁为鸡头,不为凤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