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冲出大雄宝殿的刹那,火光已烧红了半边天。山门前的石阶上,黑影攒动,三百名白莲教徒列成环形阵势,每人手中托着一面青铜罗盘,盘面刻满扭曲纹路,像是某种失传已久的符咒。那些罗盘彼此呼应,缓缓转动,竟在空中拉出一道淡金色的光幕,将整个少林主道封锁得严严实实。
他脚下一顿,紫薇软剑横在胸前。方才从方丈那里听来的警告还在耳边回荡——“小心‘听铃的人’”。可眼下,铃声未至,杀机却已扑面而来。
“这阵法……不对劲。”欧阳明日喘着气,轮椅卡在门槛处,一手扶着机关匣,另一手死死按住胸口,“它们不是单纯聚气,是在吞!你刚才那道剑气,被吸进去了吧?”
林风没答。他只记得自己跃出殿门时随手一斩,剑气如虹,直取前排三人。可那三面罗盘同时轻震,竟像张开嘴般将剑气尽数吞下,随后反吐出一股浑浊劲流,逼得他连退七步,肋骨处那股旧伤猛地一抽,疼得他眼前发黑。
系统界面忽地跳出:【检测到高阶阵法波动,《九宫八卦·逆衍变体》正在运行中,建议融合《武当梯云纵》+《少林罗汉阵》站位逻辑,破解其能量循环路径。】
他咬牙,默念确认。两百融合点瞬间清零。
刹那间,脑海中浮现出一幅虚影:武当山巅,云雾缭绕,一名道人踏空而起,身形三折,如燕掠波;紧接着画面一转,十八铜人围成圆阵,拳掌交错,地脉微颤。两种记忆在他识海中碰撞、交融,最终凝成一条清晰路线——避开乾、坤二位强压区,借巽位气机断层跃入阵心。
“就一次机会。”他低声道。
话音未落,前方阵势骤然加速。罗盘齐鸣,光幕收缩,仿佛一张巨网正向中心收拢。林风知道不能再等,脚下猛然发力,足尖一点青石板,整个人腾空而起,施展出改良版梯云纵——并非单纯向上拔升,而是借地面残存的罗汉阵气机为踏板,凌空折身,再折,三折!
风声割耳。
他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如同飞鹰俯冲,直扑阵眼所在。
“跃至巽位!用金刚掌意推震位!”欧阳明日突然嘶吼。
林风心头一震,来不及细想,落地瞬间双掌虚按,模拟当年十八铜人合击之势,掌力未发,意先到。大地微微一颤,仿佛有某种古老节奏被唤醒。他趁此间隙,紫薇软剑疾刺而出,直取中央最大那面罗盘。
剑锋触盘。
嗡——!
整座伏魔圈剧烈震颤,罗盘表面裂开一道细缝,光幕随之扭曲。几名持盘教徒闷哼倒地,口角溢血,显然是被反噬所伤。其余人脚步微乱,阵型出现短暂凝滞。
“破了?”欧阳明日瞪大眼。
还没完。
林风察觉不对。那裂缝虽现,但罗盘仍在运转,甚至更快了。更诡异的是,四周火把的光影开始扭曲,投在地上竟形成一个个模糊人影,似在叩拜什么。空气变得粘稠,呼吸都费力起来。
系统再次提示:【阵法进入第二阶段,启动‘吞噬归元’机制,建议立即撤离或改用共振破坏法。】
“共振?”林风皱眉。
“别愣着!”欧阳明日猛拍轮椅扶手,“他们要把你刚才那道剑气还给你!而且是十倍!”
话音刚落,中央罗盘猛然一亮,一道漆黑剑气自盘中喷涌而出,形状竟与他先前所发一般无二,只是颜色深沉如墨,边缘翻卷着暗红波纹。
林风瞳孔一缩,急忙后撤。可那剑气速度极快,几乎贴着他鼻尖掠过,轰在身后石狮上。一声巨响,石狮炸裂,碎石四溅。
“他们在复制你的招式!”欧阳明日急道,“而且越打越强!你要是再出剑,等于给他们喂招!”
林风站在原地,额头渗汗。他知道对方布的不只是阵,是陷阱。打得越多,对方吸收越多,最后反手一击就能置他于死地。
可不打,任由他们逼近大雄宝殿?
方丈仍坐在殿前台阶上,手中佛珠一颗颗捻动,神情平静。但他看得清楚,那串佛珠每转一圈,方丈脸色就白一分。那是以修为硬撑最后一道屏障的征兆。
不能再拖。
他闭眼,回忆起刚才那一瞬的地脉震动。罗汉阵之所以能镇守山门百年,靠的不是蛮力,而是“合”字诀——众人一心,劲力同源,引动地气为己所用。
而现在,这些白莲教徒虽结阵,却各执罗盘,彼此独立。看似严密,实则……缺了个“心”。
“欧阳!”他忽然睁眼,“你说他们靠罗盘练气,那如果中间没人主持呢?”
“那就乱!”欧阳明日反应极快,“一旦失去核心引导,能量会互相冲撞,轻则内伤,重则爆体!”
“好。”林风嘴角扬起一丝笑,“那就让他们自己打自己。”
他不再进攻,反而退后三步,盘膝坐下,双掌置于膝上,开始运转太极缠丝劲,将体内残余真气缓缓梳理。这是在赌——赌这些人急于推进,会在他“示弱”时加快阵法节奏。
果然,见他停手,白莲教徒阵型开始前压。罗盘转动越来越快,光幕压缩至不足两丈宽。眼看就要逼到殿前,领头一人高喝:“合元!绞杀!”
所有罗盘同时发出尖锐嗡鸣,能量汇聚成束,直冲林风所在位置。
就在那光柱即将命中之际,林风猛然睁眼,左手虚引,右手剑尖轻点地面,将一丝极细微的缠丝劲顺着地脉送出,精准落在方才震位断裂处。
如同往滚油里滴进一滴水。
阵法核心骤然紊乱。原本同步的罗盘出现半息错位,能量流彼此撞击,顿时引发连锁反应。几面靠得最近的罗盘“砰”地炸开,碎片横飞。持盘者惨叫倒地,七窍流血。
混乱迅速蔓延。
林风趁机跃起,紫薇软剑化作一片银光,在残阵中穿梭。他不再强攻,专挑连接最密之处下手,每一剑都带着缠丝劲,像刀子一样搅乱气机流转。终于,随着一声刺耳脆响,中央主罗盘彻底崩裂,金光溃散,伏魔圈轰然瓦解。
火光中,白莲教徒纷纷后撤,有的抱着残盘踉跄逃窜,有的跪地抽搐,显然遭到了严重反噬。
林风拄剑而立,喘息粗重。这一战耗得太多,不只是体力,还有心神。他低头看剑,剑刃上沾了血,不知是谁的,正顺着纹路往下淌。
欧阳明日推着轮椅过来,脸色比纸还白,但眼神亮得出奇:“你刚才那一下……是拿自己当饵,让他们的阵法自己把自己干翻?”
“不然呢?”林风抹了把脸,“我又不是神仙,能一剑劈了三百人。”
“可你也差点被劈了。”欧阳明日苦笑,“最后那招,太险。”
“活着就行。”林风抬头看向山门方向。
火势渐弱,夜风卷着灰烬四处飘散。远处,仍有零星火把移动,像是残敌未尽。而在那片昏暗深处,一阵极轻的铃声随风传来,不急不缓,像是有人正一步步走近。
他握紧剑柄。
铃声很熟。
和达摩洞那次不一样,这次没有甜腻香气,也没有毒雾弥漫。但这铃声本身,就像一根线,轻轻勒住了他的喉咙。
欧阳明日也听见了,声音压低:“她来了。”
林风没动,也没回头。他知道背后的大雄宝殿里,方丈还在等着,佛珠未停,香炉未冷。他也知道,这一次来的,或许不是圣女。
而是那个真正摇铃的人。
铃声又响了一次。
他缓缓抬起剑,指向声音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