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睁开眼时,殿内檀香正浓。他坐在蒲团上,掌心还残留着方才运功逼毒的灼热感,额角一缕冷汗滑到下巴,滴在衣襟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方丈就坐在对面,手边放着一个紫檀木盒,漆面老旧但边角齐整,像是用了几十年的老物。他没说话,只轻轻推了推那盒子,木盖“咔”一声弹开半寸。
“你能在毒雾里活下来,不是运气。”方丈声音低缓,像庙前石阶被雨水冲刷多年后的那种磨砂质感,“是有人不想让你死。”
林风没动,也没问。他知道这和尚从不多说废话,话里总有钩子,等着人自己去扯线。
盒子里躺着一卷泛黄的经页,边缘磨损严重,纸面却透出一层不易察觉的金光。他一眼认出那是《易筋经》残卷——少林至宝,传说练成者可洗髓换骨,脱胎换骨。
但他更在意的是页脚那一道细长划痕,像是指甲用力抠出来的痕迹,深浅均匀,排列如字非字,似符非符。
“三百年前,”方丈忽然开口,“达摩祖师曾在嵩山遇一奇人。”
林风抬眼。
“那人不会念经,不懂礼佛,甚至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可他舞起一根枯枝,竟能引动山中剑气共鸣,连石壁都裂了三道缝。”
林风手指微动。
“他走后第七日,寺中老僧发现达摩洞石壁多了一道新刻的剑痕——与今日你在洞中所见,几乎一模一样。”
殿内一时安静。香炉青烟袅袅,绕过佛像垂下的幔帐,像一条缓慢游走的蛇。
林风终于伸手,将残卷取出。指尖触纸的瞬间,系统提示跳出:【检测到高阶武学信息波动,疑似跨时空剑意残留,是否消耗300融合点查看历史影像?】
他还没来得及回应,眼角余光忽地一凝。
方丈右手垂在袖中,掌心攥着一块布片,颜色乌黑,边缘焦糊,沾着暗红血渍。那布料质地特殊,外黑内灰,是特制的夜行衣。
正是纪纲死时穿的那一类。
“你从哪得来的?”林风问。
方丈不动声色:“昨夜藏经阁火起,我在铜人阵外捡到的。当时它卡在石狮嘴里,像是被人刻意塞进去的。”
林风眯起眼。纪纲已死,尸体留在达摩洞,衣物理应未被动过。这块碎片怎会出现在山门阵前?是谁带出来的?又为何藏进石狮口中?
除非……有人早就知道他会去达摩洞,也知道纪纲必死。
而这一切,不过是某人布好的局中一角。
他重新看向残卷,脑海中闪过燕十三的夺命十三剑、谢晓峰的无剑之境、杨过的重剑无锋,再到他自己融合百家所创的阴阳斩——这些剑法看似迥异,却都在追求同一个东西:以最简之势破最强之防。
难道三百年前那个“奇人”,也是这般路数?
“你信轮回吗?”方丈突然问。
林风冷笑:“我只信能打的拳,能杀的剑。”
“可有些事,偏偏不信也得撞上。”方丈缓缓摊开手掌,那块染血的黑布落在案上,像一团凝固的夜,“这块布,不止是纪纲的。上面还有另一个人的气息——极淡,但熟悉。”
“谁?”
“慕容家的人。”
林风心头一震。
慕容秋荻的名字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天尊首领,谢晓峰一生之痛,也是江湖上最擅长布局的女人。她若真与白莲教勾结,目的绝不仅是抢一本残卷那么简单。
可她图什么?
达摩洞里的剑意?还是……这本《易筋经》背后的秘密?
他正思索,系统界面再次闪烁:【警告!目标物品存在记忆封印,强行探查可能导致精神反噬。建议先净化体内残留毒素,再进行深度解析。】
这才想起“玄阴合欢引”还在经脉里游走,虽被太极劲暂时压制,但每动一次真气,肋下就像有根锈钉在慢慢刮骨。
他闭眼调息片刻,缠丝劲顺着任督二脉轻转一圈,总算把那股躁动感压下去几分。
再睁眼时,他已做出决定。
“我要看那段影像。”
话音刚落,指尖已在系统界面上点下确认。
三百融合点瞬间清零。
下一瞬,眼前景象骤变。
不是幻象,也不是梦境,而是清晰得如同亲临现场的画面:
嵩山雪夜,达摩洞前,一道身影独立崖边。他手中无剑,仅以指为锋,在空中划出七道弧线。每一道落下,石壁便震一次,积雪簌簌滚落。最后一划完毕,整座山仿佛静了一息。
镜头拉近,那人转身望来——
林风呼吸一滞。
那张脸,竟与他自己有七分相似。
眉骨略高,鼻梁笔直,嘴角带着一丝不屑天地的孤傲。更关键的是,那人出手的节奏、发力的方式、乃至收势时微微偏头的习惯,全都和他一模一样。
就像是……另一个他。
画面戛然而止。
林风猛地回神,额头冷汗涔涔,胸口起伏不定。
方丈静静看着他:“你说不信轮回。可若真是巧合,为何连出剑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林风没答。他盯着那残卷,脑中却翻腾不止。系统能融合功法,能提取剑意,但从没见过它主动提示“跨时空残留”。这意味着什么?难道他的武学之路,早在三百年前就被某种力量预设好了?
还是说……他根本不是在创造,而是在“复现”?
“这卷经,”方丈低声,“不是给你练的。”
林风抬头。
“是给你看的。看那些被抹去的名字,被掩埋的真相。你以为你在闯关夺宝,其实你一直在走别人画好的路。”
林风冷笑:“所以你是帮我,还是拦我?”
“我只是个守庙的。”方丈合上紫檀木盒,声音平静,“该给的给了,该说的说了。接下来怎么走,刀在你手里。”
话音未落,殿外忽地传来一阵急促轮轴滚动声。
欧阳明日推着轮椅冲了进来,脸色发白,额角带汗。
“不好!”他喘着气,“白莲教攻破十八铜人阵了!他们用火油炸开了金刚伏魔圈,现在正在往大雄宝殿逼近!”
林风霍然起身,紫薇软剑已握在手中。剑柄冰凉,掌心却烫得厉害。
他低头看了眼怀中的残卷,又瞥向方丈掌心那块带血的黑布。
两条线终于交汇——一边是三百年前的谜团,一边是眼前的杀局。有人想让他死,有人想让他看,而他自己,只想活着走出这座庙。
“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他盯着方丈。
方丈沉默片刻,只吐出一句:“小心‘听铃的人’。”
林风皱眉:“谁?”
“圣女不是主谋。”方丈闭上眼,“她也在被人操控。真正摇铃的,从来不在光里。”
林风还想追问,欧阳明日却一把抓住他手臂:“快走!她们已经进了二重大门,香炉又点了!”
他不再犹豫,转身就朝殿门口走去。脚步刚迈,忽觉袖口一沉。
回头一看,方丈不知何时将那块染血的黑布塞进了他袖中。
布片尚带余温。
林风没说话,只是把剑往腰间一插,大步跨出殿门。
风起时,檐角铜铃响了一声。
他忽然停下,扭头看向佛堂深处。
那里,香炉倒在地上,灰烬未冷,有一片碎纸正缓缓飘落,边缘烧焦,露出半行墨字:
“壬午年四月,剑归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