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踩进山雾的那一刻,脚底打滑了一下。血顺着掌心往下淌,在石面上拖出几道断续的红痕。他没停,只是把剑柄在袖口蹭了两下,又攥紧。
背后的人还在喘,气息一阵强一阵弱,像破风箱似的贴着他脊梁骨响。林风知道那不是好兆头,可现在回头等于认输,而他从不认这个字。
岩壁就在三步外,他靠墙坐下,肩头一松,整个人几乎陷进石头里。左手搭上右臂经脉,真气一探,里头乱得像被狗啃过的线团——寒铁的冷劲和太极的柔劲搅在一起,谁也不让谁,走哪条路都疼。
“得压住。”他咬牙,舌尖一顶上颚,刺痛让他清醒了些。
就在这时候,脑子里猛地闪出一片雪地。不是幻觉,也不是做梦,是某种更沉的东西,像是被人硬塞进记忆里的旧事。
雪谷深处,两道人影对站着。一个背对他,握着把黑沉沉的重剑;另一个面朝他,却是他自己——姿势、站位、连右手虎口那道疤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然后,剑动了。
没有名字,没有招式,只有一道从虚空中劈出来的光。那一瞬间,林风感觉自己的手臂也跟着抽了一下,仿佛那剑真是由他亲手挥出。
画面碎了。
他睁眼,额角全是冷汗,呼吸粗重得像刚跑完百里山路。
“系统。”他在心里喊,“刚才那是啥?”
【追溯成功,解锁‘剑魔记忆’模块】
【隐藏剧情触发:燕十三与谢晓峰曾在冰火岛闭关七日,共创‘十四式雏形’】
【检测到冰火岛残留双重剑意,融合点+800】
林风咧了下嘴,笑不出来,倒像是抽筋。
原来那招不是他自己悟的,也不是瞎打乱撞碰出来的。那是……本来就在他骨头里的东西。
他还想再问点什么,背上突然传来一声咳嗽。
赛华佗醒了,眼睛半睁,嘴唇干裂得起了皮。他抬手,指了指自己心口,又颤巍巍地指向林风。
“你……也感觉到了?”他声音哑得像砂纸磨木头。
林风点头:“雪地,断剑,两个人。”
“那就是……冰火岛。”赛华佗喘了口气,脖子上的青筋跳了跳,“双生蛊……母体只能寄在剑意交汇最深的地方。你和谢晓峰当年在那里斗了七天,剑气缠了七夜不散,才养出了它。”
林风眯起眼:“所以慕容秋荻要我们打?她不是想看谁赢,她是等着那天重现,好把母蛊唤醒?”
“聪明。”赛华佗扯了下嘴角,算是笑了,“但她算漏了一点——你不是单纯的燕十三转世。你是……融合体。你的剑意里有他的疯,也有谢晓峰的静。那种矛盾的共鸣,比当年更强。”
林风没吭声,低头看着自己还在滴血的手。
难怪红衣首领会收剑离开。他们不是怕他打出十四剑,他们是怕他打出“还没命名”的那一剑——不属于任何门派、任何传承,只属于这场荒唐命运本身的剑。
他慢慢撑起身,把赛华佗往上托了托。那人轻得像个空壳,骨头硌着他的背,每一下呼吸都像在耗命。
“飞鹰堡不能去了。”他说。
“嗯?”赛华佗眼皮颤了颤。
“救人重要,但要是母蛊没毁,救出来也是个死局。”林风拍了拍肩带,确认绑牢,“先去冰火岛。”
“可……上官燕……”
“我知道她在等。”林风打断他,“可我要是带着一身乱劲过去,别说救人,连门都摸不到就得倒下。现在唯一的活路,是先把这堆烂账理清楚。”
赛华佗没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头一歪,又昏了过去。
林风站在原地,风吹得衣袍鼓起来,像面破旗。他摸了摸怀里那枚从死士身上搜来的丹药——灰扑扑的,闻着还有股霉味,典型的三流货色。但他还是吞了下去。
喉咙一紧,一股热流滑进胃里,随即炸开,烧得五脏六腑都在抖。这不是疗伤,是透支。可他需要这点劲,撑到下一个落脚点。
他运起【剑意·踏霜行】,脚步刚要迈出去,系统又蹦出一行字:
【警告:当前融合点不足以支撑‘寒铁剑意’持续护体,建议优先恢复状态】
林风冷笑:“我倒是想养着,可有人给时间吗?”
他一步踏出,脚下石面咔地裂了道缝。霜气从鞋底渗出来,勉强裹住双腿,让他能在陡坡上走得稳些。速度不如从前,但至少没瘸着走。
山路越往上,雾越浓。能见度不过几步远,树影全都糊成一团墨色。他不敢用太快的身法,生怕一脚踩空,连累背上的赛华佗摔成残废。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他在一处凹进去的崖壁下停下。这儿风小些,地上还留着前人歇脚时烧过的灰烬,炭渣都没凉透。
“看来不止我一个人赶路。”他自言自语,顺手拨了拨灰堆,底下居然翻出半截烧焦的布条,红的,边缘绣着暗纹。
他盯着看了两秒,没多想,扔进火堆重新点着。火光一闪,照亮了他袖口上的血渍——已经干了,变成深褐色,皱巴巴地贴在布料上。
他坐下来,靠墙闭眼,试图把刚才那段记忆再调出来看看。可越是用力回想,脑袋就越胀,太阳穴突突直跳。
“操。”他揉了揉眉心,“这玩意儿还能反噬?”
正嘀咕着,脑中忽然又是一震。
这次不是画面,是声音。
一个低沉的嗓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第十三剑,止于杀。第十四剑,始于灭。你想走到哪一步?”
林风猛地睁开眼,火堆噼啪响了一声。
“谁?”他低声喝。
没人答。
只有风穿过岩缝的呜咽声,还有背上那人微弱的呼吸。
他盯着火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刚才那句话,他确定不是系统提示,也不是幻听。那是……另一个“他”在说话。
燕十三。
那个宁愿自刎也不愿让剑失控的男人。
林风忽然觉得有点累。不是身体上的,是心里的。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是继承了燕十三记忆的林风,还是借着林风躯壳重生的剑魔?又或者,只是两个失败者的拼凑品?
但他很快甩了甩头。
“管他呢。”他嘟囔,“反正剑还在手上,腿还能动,那就继续走。”
他重新站起来,踢灭了火堆,背起赛华佗,朝着北边迈步。
天快亮的时候,他路过一块立着的石碑。风化得厉害,字迹模糊,只依稀能辨出“冰”和“海”两个字。
他停下看了看,没多问,绕过去继续走。
大约中午,他找到一间废弃的猎户小屋。门歪在一边,屋顶塌了半边,但四面墙还算结实。他把赛华佗放进去,垫了件外衣当枕头,又检查了一遍脉搏。
还算稳。
他盘腿坐下,试着运功调息。刚催动真气,体内那股撕扯感又来了,像有两拨人在他经脉里拔河。
“再来一次。”他咬牙,强行引导寒铁剑意往督脉走,太极剑气则压向任脉,硬生生把两条乱流分开。
疼是真疼,但他脸都没变。
等到两股气终于各归其位,他已经出了一身冷汗,衣服黏在背上,凉飕飕的。
系统这时候弹了出来:
【经脉紊乱缓解,恢复进度37%】
【融合点余额:850】
“还行。”他抹了把脸,“够干一票大的了。”
他正要起身,赛华佗突然又咳了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
“母蛊……遇双生临死……会逃……回主身……”
林风一愣:“什么意思?你是说,如果谢晓峰快不行了,母蛊会自动找回去?”
赛华佗没回答,头一偏,又昏过去了。
林风坐在那儿,盯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他慢慢站起身,走到门口,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
如果真是这样,那时间就更紧了。他不仅要抢在子时前救出上官燕,还得赶在谢晓峰断气前毁掉母蛊。否则一切白搭。
他摸了摸剑柄,发现上面的血已经干了,变得又硬又涩。
他抽出腰带上的破布,一点点擦。动作很慢,像是在打磨什么重要的东西。
擦到最后,布条一滑,掉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指尖刚碰到布,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鹰叫。
抬头望去,一只灰翅鹰正掠过山脊,飞向北方。
那是去冰火岛的方向。
林风站直身子,把剑插回鞘中。
他走出小屋,背起赛华佗,脚步比之前稳了许多。
风卷起地上的灰布,打着旋儿飞进了林子。
而他的右手,始终按在剑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