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赛金牌带来的风暴,在媒体和舆论场上喧嚣了近一个月后,终于如同所有热点事件一样,渐渐被新的信息洪流所覆盖,沉淀为许多人记忆中的一个传奇印记。然而,对于张诚个人及其家庭而言,这场风暴所催生的实际影响,却如同春雨润物,正悄然改变着他们生活的轨迹。
首先到来的,是层层叠加的、实实在在的荣誉与奖励。
在县里举行了盛大空前的欢迎和表彰仪式后不久,来自市里和省里的表彰也接踵而至。省教育厅和市教育局分别派出了专人,在市、县领导的陪同下,亲自来到县一中,为张诚举行了隆重的颁奖仪式。
省教育厅的领导紧紧握着张诚的小手,语气充满了激动与期许:“张诚同学,你是我省基础教育界的骄傲!你的成绩,不仅是你个人的荣耀,更是我们全省教育工作者辛勤付出的最好证明!省教育厅决定,授予你‘全省优秀中学生标兵’荣誉称号,并颁发特别奖学金三万元,以资鼓励!”
市教育局的领导也不甘落后,笑容满面地送上荣誉证书和一个厚厚的红包:“张诚同学,你是我们全市青少年的榜样!市教育局决定,授予你‘市长特别奖’,并奖励人民币两万元!希望你戒骄戒躁,再接再厉,未来为家乡、为国家做出更大的贡献!”
闪光灯再次疯狂闪烁,记录下这荣耀的时刻。台下是县一中全体师生羡慕、敬佩而又与有荣焉的目光。张诚依旧平静,礼貌地接过证书和象征着五万元现金的巨大支票牌(为了仪式感),微微鞠躬致谢。
这还没完。县里和县一中紧随其后,再次兑现了之前的承诺,共同奖励张诚三万元人民币!
一时间,张诚的名字,不仅与“天才”、“神童”挂钩,更在知情者眼中,与一笔堪称“巨款”的奖金联系在了一起。省、市、县、校四级奖励加起来,总额高达惊人的八万元人民币!在这个西北小县,一个普通工人可能需要不吃不喝劳作十年才能积攒下的财富,就这样被一个七岁的孩子,凭借其超凡的智慧,轻松揽入怀中。
面对这笔突如其来的巨款,母亲李秀兰和匆匆从省城再次赶回的父亲张建军,彻底陷入了不知所措的恍惚之中。他们一遍遍摩挲着那些存折和现金,感觉如同置身梦境,既欣喜若狂,又带着一种不真实的心慌。
高一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对于张诚而言,自然是毫无悬念地以全科满分、总分第一的成绩结束。当最后一门考试的结束铃声响起,也意味着一段紧张而辉煌的学期正式落下了帷幕。
冬日难得的暖阳,懒洋洋地照耀着黄土高原干涸的土地。张诚、母亲李秀兰和弟弟张磊,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踏上了返回半山村的路。与去镇里、县里读书时不同,这一次,他们是真正意义上的“荣归故里”。
回到那孔熟悉的、承载了他童年最初记忆的黄土窑洞,爷爷奶奶早已站在院门口翘首以盼。看到孙子的身影,两位老人激动得老泪纵横,奶奶更是上前一把将张诚紧紧搂在怀里,布满老茧的手颤抖地抚摸着他的头和后背,嘴里反复念叨着:“我的乖孙回来了!回来了就好!给咱老张家争了大光了!”
父亲张建军也提前收拾好了行李,等在家里。这个春节,将是这个家庭近年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毫无经济压力、充满喜悦与希望的团圆。
除夕夜,窑洞里炉火熊熊,将冬日的严寒隔绝在外。炕桌上摆满了比往年任何时候都要丰盛的年夜饭,鸡鸭鱼肉,应有尽有。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气氛温馨而热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诚放下筷子,在家人略显疑惑的目光中,从自己随身带着的那个旧书包里(如今里面装的早已不是寻常课本),取出了几张存折和一小叠用红纸包好的现金,郑重地推到了父母面前。
“爸,妈,爷爷,奶奶,”张诚的声音清晰而平静,“这些是这次比赛得的奖金,省里市里县里和学校给的,加起来一共八万块。我年纪小,用不上这些钱,交给你们保管和安排。”
刹那间,窑洞里安静得只剩下炉火噼啪的轻响。
八万块!厚厚的存折和那摞现金,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着一种沉甸甸的、撼人心魄的光芒。
爷爷张满仓手里的旱烟杆停在了半空,奶奶张着嘴,忘了咀嚼。父亲张建军和母亲李秀兰更是直接僵住了,眼睛瞪得如同铜铃,难以置信地看着桌上那笔“巨款”,又看看表情认真的儿子。
“诚……诚娃……这……这太多了……这钱是你挣的,给你自己攒着……”李秀兰首先反应过来,声音发颤,下意识地就想把钱推回去。
“妈,”张诚按住母亲的手,语气坚定而温和,“我们是一家人。没有你们支持,我读不了书。这钱放在我这里就是几张纸,交给家里,才能派上大用场。家里用钱的地方多,你们拿着,我心里才踏实。”
他的话,如同暖流,瞬间冲垮了父母心中最后一道防线。张建军这个憨厚的西北汉子,眼圈瞬间就红了,他猛地别过头去,用力眨了眨眼睛,不让泪水掉下来。李秀兰的眼泪则如同断线的珠子,扑簌簌地滚落,她一把将儿子和坐在旁边懵懂的小儿子张磊一起搂进怀里,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爷爷用力磕了磕烟袋锅,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一锤定音:“诚娃……懂事!这钱,建军,秀兰,你们就收下!这是娃的心意,也是咱全家人的福气!”
奶奶也抹着眼泪连连点头:“对,对,收下!我娃有本事,心里还装着这个家!”
最终,在张诚的坚持和爷爷奶奶的支持下,张建军和李秀兰怀着无比复杂和激动的心情,收下了这笔沉甸甸的奖金。那一刻,这个贫寒了半辈子的农家,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底气,对未来生活的期盼,从未如此真切和明亮。
而这个春节,也注定是张家有史以来最舒心、最畅快、最扬眉吐气的一个春节。前来拜年走动的亲戚乡邻络绎不绝,言语间充满了真诚的祝贺与羡慕。张家人热情招待,脸上始终洋溢着幸福和自豪的笑容。父亲张建军和人喝酒时,腰杆挺得笔直;母亲李秀兰和妯娌们闲聊时,声音里都带着笑;连小张磊跟在哥哥身后,都能收获无数夸赞和糖果。
值得一提的是,在整个寒假期间,张诚意识深处的系统,竟破天荒地一片沉寂,没有发布任何新的任务。那冰冷的光幕,仿佛也理解宿主需要一段难得的、纯粹的时光来陪伴家人,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天伦之乐与世俗荣光,慷慨地给予了他一个悠长而珍贵的“假期”。张诚也乐得清闲,暂时放下了那些深奥的知识,陪着弟弟玩耍,听爷爷奶奶讲古,享受着重生以来最为松弛的一段时光。
欢乐的时光总是流逝得飞快。元宵节的彩灯还未熄灭,空气中年的味道尚未完全散去,一个重大的家庭议题,便自然而然地被摆上了桌面。
晚饭后,一家人照例围坐在热炕头上。父亲张建军抿了一口茶,看着脸上红晕还未完全褪去的家人,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爹,娘,秀兰,诚娃,有件事,我想跟大家商量商量。”
众人都看向他。
张建军的目光扫过这孔虽然温暖却已然显得有些低矮、破旧的窑洞,缓缓道:“现在,诚娃挣了这笔钱,家里宽裕了。我想着……过了年,我就不去省城打工了。”
“不去了?”母亲李秀兰有些意外,但眼神中又带着一丝期盼。
“嗯,不去了。”张建军语气坚定起来,“以前出去,是没办法,地里刨食不够,得挣点活钱。现在诚娃争气,解决了家里最大的难题。我想留在家里,把咱这房子……翻修了!不,是重盖!盖砖瓦房!”
盖砖瓦房!
这个词,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每个人心中激起了涟漪。在这黄土高原的村落里,从祖祖辈辈居住的土窑洞,搬到亮堂坚固的砖瓦房,几乎是每一个庄户人家一辈子的梦想和奋斗的目标!
爷爷张满仓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明亮的光彩,他猛地坐直了身体:“建军,你说……盖砖瓦房?”
奶奶也激动地拍着炕沿:“他爹,这……这能成吗?”
连小张磊都似乎听懂了,兴奋地嚷嚷:“盖新房子!盖大房子!”
张诚看着家人激动而又带着些许不确定的神情,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欣慰。他立刻表态支持:“爸,我支持!这钱就该用来改善家里的生活。盖新房好,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住砖瓦房暖和、干燥,对身体好。我们在外面读书,也放心。”
有了张诚这句话,一家人最后的顾虑也彻底打消了。
“好!那就盖!”爷爷张满仓豪气地一挥手,“咱老张家,也要住上砖瓦房了!”
奶奶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我活着还能看到这一天,值了!”
母亲李秀兰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着新房子的布局和需要准备的物料。
父亲张建军更是干劲十足,仿佛已经看到了红砖青瓦的新房在自家宅基地上拔地而起的景象。
家庭会议在无比兴奋和充满希望的氛围中结束。窗外,月色如水,静静地洒落在静谧的村落。张家窑洞里透出的灯光,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温暖。
旧年的艰辛与荣耀,已然成为过往;新年的希望与蓝图,正在这片深厚的黄土地上,缓缓铺开。对于张诚而言,将奖金交给父母,支持家里盖房,不仅仅是一次物质的回馈,更是一种情感的维系与责任的担当。他知道,无论未来他走得多远,飞得多高,这片黄土坡上的家,永远是他最温暖的港湾和最坚实的后盾。而守护这个家,让家人过得更好,是他永远不变的初心。
系统的暂时沉寂,让他得以全身心地沉浸在这份世俗的温暖与建设的喜悦之中。他期待着,下一次回到半山村时,看到的将不再是那孔熟悉的旧窑洞,而是一栋崭新的、充满希望的红砖瓦房。那将是他的“神童”之名,为这个家庭带来的,最直观、最温暖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