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五年秋,天高云淡,四川石柱宣慰使司,白杆军大营。
深秋的晨光,穿透巴山渝水的薄雾,洒在石柱郊外连绵的军营上。
空气中弥漫着肃杀与庄重交织的气息。中军大帐前,香案高设,香烟缭绕。
案上,供奉着大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的牌位,以及当今天子崇祯皇帝的万岁牌。
帐下,一位身披山文铁甲、鬓发已斑白却腰背挺直如松的老将军,正率领麾下数十员将领,肃然跪迎。
她,就是太子太保、忠贞侯、右军都督府右都督、京营提督秦良玉。
虽年过六旬,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风霜,却未曾磨灭她眼中的锐利与坚毅,反而沉淀出一种如山岳般的沉稳。
一骑快马冲破晨雾,八百里加急的背旗已被汗水浸透。
天使(钦差)高擎黄绫诏书,飞身下马,朗声道:“忠贞侯秦良玉接旨!”
全军肃立,落针可闻。秦良玉深吸一口气,带领众将跪伏于地,声音洪亮而沉稳:“臣,秦良玉,恭请圣安!”
天使展开诏书,用清晰而有力的声音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西南逆酋安邦彦、奢崇明等,负恩悖逆,荼毒生灵,窃据疆土,罪不容诛!黔省震动,川滇不宁,实乃朕心腹之患!”
“尔太子太保、忠贞侯、右军都督府右都督、京营提督秦良玉,世笃忠贞,勇略兼资,威震华夷。兹特加尔为‘总督川、湖、云、贵军务兼理粮饷’、‘提督军务’,总制西南一应兵事!赐尚方宝剑,准尔便宜行事,文武百官,四品以下听尔调度,五品以下先斩后奏!”
“着尔统帅王师,克期进剿,务将逆酋擒斩,尽覆巢穴!平定之后,即行‘改土归流’之策,永绝后患。兹事体大,国之兴衰系于此役,尔其钦哉!”
“臣,秦良玉,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良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一往无前的决绝。
她双手过顶,恭敬地接过那沉甸甸的诏书和冰凉的兵符印信。
她深知,手中接过的不仅是权力,更是陛下扫清西南、革新弊政的如山重托,是一场必须彻底完成的政治与社会革命。
仪式既毕,秦良玉豁然转身,目光扫过麾下将士。
她没有立即点将发兵,而是沉声道:“众将听令,随本督巡营!”
当秦良玉在一众将领簇拥下,走过扩建后的校场时,眼前展现的是一支她既熟悉又陌生的雄师——一支经历了崇祯军事改革洗礼后,脱胎换骨的新白杆军。
校场东侧,数千名火铳兵正在演练。
但他们手中持有的,不再是旧式需要火绳点燃、畏风惧雨的火绳枪,而是工部军器局统一铸造的制式燧发枪!
枪身造型统一,结构精良。士兵们装填、瞄准、击发的动作整齐划一。
“预备——放!” 指挥官令旗挥下。
“砰!砰!砰!”
密集而清脆的爆鸣声响起,硝烟弥漫,百米外的木靶应声碎裂。
射速更快,不怕风雨,哑火率极大降低。
这支原本擅长山林白刃近战的白杆军,如今拥有了远超叛军任何弓弩乃至老旧火器的中距离压制火力。
校场中央,陈列着数十门由宋应星“天工苑”设计、工部铸造的轻型野战炮(三磅、六磅炮)。
炮身黝黑,炮车轻便,可由骡马拖曳,甚至在山地由士兵拆卸搬运。
这些火炮,将为白杆军提供前所未有的攻坚和野战支援能力,以往难以迅速攻克的土司山寨,在其面前将不再坚不可摧。
校场西侧,另一支队伍正在演练。
他们手中的武器,依然是白杆军纵横西南百年的标志——白腊木长枪(白杆)。
枪杆洁白,枪头锋利,配有铁钩,可用于攀爬峭壁、结阵架桥。
燧发枪和火炮并未取代它,反而与之形成了完美互补。
在火力覆盖后,最终解决战斗、清剿残敌、攀越天险,依然需要这传承数代的冷兵器技艺和悍不畏死的精神。
最引人注目的是合成演练:燧发枪兵以排枪火力压制“敌阵”,轻型火炮轰击“寨墙”,打开缺口后,白杆长枪兵如猛虎出柙,发起致命冲锋。
三种武器,远近结合,火力与突击无缝衔接。
秦良玉驻足观看,良久,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与自豪。
她转身对麾下诸将说道:
“昔日我白杆军,凭血勇与白杆,保境安民,不负皇恩。今日,陛下赐我利枪重炮,寄我西南厚望。此非仅为屠戮之器,更是荡涤污秽、重塑山河之重器!**”
“此去西南,非为杀伐,乃为犁庭扫穴,为陛下,为天下,彻底铲除土司割据之痼疾! 让我西南百姓,永享太平!诸君,可愿随我,立此不世之功?”
“愿随督师,犁庭扫穴,平定西南!”
山呼海啸般的回应,震动了整个军营。
此刻的白杆军,已不再是单纯的一支土司兵或地方军。
它是一支兼具了近代化火力、山地战特长、顽强战斗意志,并承载着帝国彻底改造西南历史使命的战略决战力量。
它是崇祯皇帝手中最锋利的剑,即将刺向西南腹地,执行一场旨在永绝后患的终极清算。
秦良玉挂印出征,标志着西南平叛战争,进入了最后的、也是最彻底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