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叶初年心底的波动，金豆豆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几分狡黠，“主人，你今天笑了好多次了，是不是喜欢上谢家这小子了？”
叶初年脚尖一顿，缓缓走到床边坐下。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喜欢了？”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顺手将软枕抱在怀里。
“左眼和右眼都看见了呀！”金豆豆的声音欢快，“你和谢慈在一起时神经都是舒展的，像晒暖的猫。可每次和楚玉相处，神经都会绷成满弓，明明在忍耐，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呢？”
烛火噼啪一跳，映得叶初年侧脸明明灭灭。“因为楚玉是任务对象。”她站起身解开外衫，语气平淡，“把疯犬驯化成家犬，总不能指望他立刻学会摇尾巴。迁就他，就像给伤口换药，疼也得忍着。”
“那如果楚玉和谢慈同时掉进河里你救谁？”金豆豆提的问题好欠扁。
“我立刻给河道加盖子。”叶初年把锦被拽过头顶，闷声打断，“一个在大冬天泡过冰河，一个在水里救过孩子，这两人需要我救？”
被窝里沉寂片刻，她又突然掀开被子，“楚玉现在怎么样了？”
金豆豆的声音瞬间底气不足“江南到京城太远啦，精准情绪读取确实有点...不过焦虑值还在红色区间跳动呢！”
叶初年望着帐顶繁复的缠枝莲纹，轻轻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才让那条疯犬学会在石阶前停步，若这次分离让他旧态复萌，她烦躁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熏过兰香的软枕里。
“得加快速度了。”她闭着眼睛喃喃。烛芯啪地爆开灯花，映亮她骤然睁开的眼眸。金豆豆那个荒唐的问题，竟像枚细刺扎在心底，方才假设落水的瞬间，她脑海里最先浮现的，分明是楚玉服毒那日吐血的样子。
谢慈邀叶初年游船之后隔了一日，谢母苏暖亲自下了帖子，邀请叶初年过府赏玩几盆新得的兰草。
在谢府精心打理的花房里，苏暖亲切地挽着叶初年的手，品评着各色珍稀兰花，语气温婉。
闲话片刻后，她话锋不着痕迹地一转，目光慈爱又带着些许探究地看向叶初年“郡主风姿卓绝，才智更是世间罕见。不知家中长辈可曾为郡主定下亲事？像郡主这般人物，也不知怎样的青年才俊方能与之匹配。”
她这话问得含蓄，但意图已相当明显。
叶初年心中了然，面上却依旧带着得体的微笑，轻轻拨弄了一下手边一株寒兰的叶片，语气平和“劳夫人挂心。长乐早年家中剧变，颠沛流离，能苟全性命已属不易，姻缘之事尚未顾及。”
苏暖是何等聪慧之人，立刻听出了叶初年言语中的推拒与不愿多谈之意。她心中虽有些遗憾，但面上笑容不变，从善如流地接话道“是我唐突了，郡主如今尊贵无比，前程似锦，姻缘自有天定。”
她顿了顿，终究还是没忍住，以一种看似玩笑，实则带着母亲小小骄傲的语气，轻声补充了一句“只是私心觉得，若论品貌才学，我家阿慈倒也算得上乘，性情也是极好的。”
叶初年闻言，只是微微一笑，目光掠过不远处正在与花匠交谈的身姿挺拔的谢慈，淡然应道“谢公子龙章凤姿，性情爽朗，自然是极好的。”
苏暖见状，便不再提及此事，转而兴致勃勃地介绍起另一株珍品兰花，仿佛刚才那番试探从未发生过。
苏暖轻抚过兰叶，状似不经意地提起“说起来，后日藏书楼要修缮一批古籍，正缺个既懂文墨又细心的人帮忙整理，阿慈前几日还抱怨说一个人忙不过来。”
她转向叶初年，笑意温婉“郡主若得闲，不妨去指点一二？那孩子总把书画堆放得杂乱无章。”
说着又压低声音，“正好有套前朝《异兽图鉴》孤本，我瞧着与郡主那日送的图册颇有关联。”
见叶初年颔首，苏暖便对走来的谢慈笑道“你整日说郡主学识渊博，后日可要好生请教。已经让厨房备了你们俩都爱的桂花定胜糕，就在临水轩摆茶。”
她边说边自然地挽起叶初年往曲廊走去，仿佛只是随口安排了一场再寻常不过的茶会。
三日后，叶初年如约来到藏书楼时，谢慈正在梯子上整理顶层书匣。见她进来，他举着满是灰尘的手苦笑“母亲定是故意的，偏挑这些陈年旧账让我理。”
叶初年仰头看他衣袖沾了蛛网，不禁莞尔“令堂用心良苦。”说着递过刚发现的《异兽图鉴》“谢公子可要看看这个？”
谢慈急忙下来，两人在临窗的案几前并肩坐下。阳光透过窗棂，将书页上的墨香与桂花糕的甜香糅合成恰到好处的氛围。
当谢慈为某个生僻字蹙眉时，叶初年很自然地倾身指点，发梢轻轻拂过他的手腕。
在庭院里修剪花枝的苏暖透过月洞窗望见这幕，含笑对身旁的嬷嬷低语“你瞧，这古籍修复可比赏兰有意思多了。”
两人满脸慈爱的看着两人，这时谢悯端着茶盘来到母亲身边，目光掠过窗外藏书楼里那两个并肩而坐的身影。
“母亲，”她轻声打断苏暖含笑的絮叨，“您不觉得郡主对阿慈太过客气了吗？”
苏暖修剪花枝的手微微一顿。
谢悯将茶盏轻轻放在石桌上“我去枕水阁探望过几次郡主，每每去的时候郡主总在摸着腕上的玉钏出神。阿慈送她的花束，被她插在瓷瓶里放在廊下，若真有心，该养在寝居才对。”
她望向母亲逐渐凝重的神色，柔声说道“郡主每次与阿慈相处时，笑容从未到达眼底，倒像是在应付个不懂事的孩子。”
苏暖终于放下银剪，叹息声惊飞了枝头的雀鸟“可你弟弟他...”
“正因阿慈动了真心，我们才更该清醒。”谢悯握住母亲的手，“强求的缘分，终究要酿成苦果。”
暮色渐染窗棂时，谢悯端着点心走进藏书楼。见谢慈正手忙脚乱地收拾散落的书卷，而叶初年站在窗边望着渐暗的天色，她笑着支开弟弟“阿慈，去厨房看看给郡主备的雪梨羹可好了。”
待少年的脚步声远去，谢悯将点心放在案上，状似随意地轻叹，“这傻小子，今日怕是高兴得又要睡不着了。”
叶初年转回身，唇角仍噙着温和的弧度，“谢公子赤子心性，很是难得。”
“难得郡主愿意陪他闹。”谢悯抚过案上那本《异兽图鉴》，指尖在某个褶皱处轻轻一点，“就像这书页，看似平整，细看总有痕迹。”
她抬眼迎上叶初年的目光，“郡主这般玲珑的人，应当明白，有些心意虽好，却不必勉强回应。”
叶初年垂眸看向窗外，正见谢慈端着食盒兴冲冲穿过庭院。她将一枚银杏书签夹进方才讨论的书页中，声音轻柔却清晰“谢小姐放心，我向来最怕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