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保持警惕的雷达,更是兴奋地摇起了尾巴,那条大尾巴“啪嗒啪嗒”地抽打着地面。
它凑过去,用鼻子小心翼翼地嗅着黑煞伤口周围那股浓烈的药味,喉咙里发出“哼哼唧唧”的撒娇声。
幽灵和踏雪也放松下来,找了个角落蜷缩起身子,彼此依偎着,闭上了眼睛。
追风也缓缓抬起头,那双青灰色的狼眼看了看黑煞,又看了看瘫坐在地上的主人。
最后,它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陈放冰凉的手背。
屋内,那十几根燃烧了一夜的蜡烛,已经快要燃尽。
豆大的火苗在晨风中摇曳,将几个年轻人沉睡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第一缕微弱的晨曦,穿透了糊得发黄的窗户纸,带来了一丝模糊的光亮。
靠在墙角打盹的韩老蔫,被这阵细微的动静惊醒了。
他揉着惺忪的老眼,迷迷糊糊地坐直了身子,张口就问:“咋……咋样了?”
陈放没有说话。
他只是用下巴,指了指黑煞那重新变得湿润的黑色鼻头。
然后,咧开嘴,露出了极其疲惫,却又发自内心的笑容。
“命,捡回来了。”
韩老蔫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他凑到跟前,借着微弱的晨光,仔仔细细地盯着黑煞的鼻子看了半天,又伸手摸了摸它的额头。
“嘿!”
老猎户一拍大腿,脸上的皱纹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真救回来了!”
陈放晃晃悠悠地扶着桌腿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早已僵硬得脖子和肩膀,骨节发出一阵“咔吧咔吧”的脆响。
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深吸了一口清晨带着凉意的空气。
院子里。
老支书王长贵正蜷着身子,坐在一张小马扎上。
他手里捏着那杆早已熄灭的烟袋锅子,吧嗒,吧嗒地抽着空烟。
在他脚下,已经堆了小半堆磕出来的烟灰。
很显然,他在这里,等了整整一夜。
听到开门声,王长贵缓缓抬起头,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却依旧锐利。
他的目光越过陈放,看向了屋里,声音沙哑。
“没事了?”
陈放点了点头。
一夜未眠,加上精神高度紧绷,让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虚脱感。
“没事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伤得太重,还得好好养些日子。”
王长贵捏着烟袋锅的手紧了紧,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里,并没有因为黑煞脱险而流露出半分轻松。
他将烟袋锅在粗糙的布鞋鞋底上用力磕了磕,震落最后一星烟灰。
然后,他站起身,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异常严肃。
“跟我来。”
老支书没有再多问一句关于狗的事,只是丢下这三个字,便转身朝着院子外走去。
陈放没有迟疑,跟了上去。
刚从屋里被惊醒,揉着惺忪老眼的韩老蔫,看到这阵仗,也连忙打了个哈欠,趿拉着鞋跟在了后面。
晨曦微露,前进大队还笼罩在一片安静祥和的薄雾里。
可王长贵身上那股沉凝的气场,却让这清晨的空气都压抑了几分。
他没有去大队部,也没有回自己家。
而是带着两人,径直走到了知青点院墙旁边,一间僻静、破败的柴房前。
那是一间用干打垒砌成的老房子,矮小,窗户破了个大洞,用几块烂木板钉着。
王长贵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干柴混着陈年霉味的呛人气息扑面而来。
他侧身让陈放和韩老蔫进去,自己最后一个跨进门槛。
“哐当”一声。
王长贵反手将柴房那扇薄薄的木门关上,还不放心,摸索着将门上那根粗糙的木销,重重地插进了门栓里。
“咔!”
清脆的落锁声,在这昏暗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柴房里光线昏暗,只有几缕微光从木板的缝隙里挤进来,勉强能看清堆在墙角的干柴和一些废弃的农具。
气氛,瞬间凝重到了极点。
“说吧。”
王长贵转过身,背靠着木门,那张脸在阴影里显得棱角分明。
他开门见山,声音压得极低。
“韩老蔫在路上跟我提了一嘴,说山里有大情况。”
“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老蔫清了清嗓子,脸上的睡意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发自骨子里的凝重。
他刚想开口,陈放却先一步说话了。
陈放没有寒暄,也没有任何铺垫,直接将在黑瞎子沟里发生的一切,用最简练的语言交代了出来。
“……我跟韩大爷在黑瞎子沟的谷口,发现了一具被啃食干净的狍子尸骸。”
“现场的脚印很杂乱,有大有小。”
“骨头上留下的咬痕也不一样,除了成年狼撕咬的痕迹,更多的是一种细碎、凌乱、深浅不一的齿痕。”
陈放顿了顿,目光从王长贵那双锐利的眼睛,移到了韩老蔫那张布满褶子的脸上。
“从现场所有的痕迹综合判断。”
“那只狍子,是成年狼捕获后,特意驱赶或者拖拽到那个相对开阔的地方。”
“目的,是给狼崽子‘练手’的。”
“练手?”王长贵那双深邃的眼睛猛地一缩。
他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词背后代表的意义,比直接告诉他“有一窝狼”要恐怖得多!
这意味着,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捕食!
这是有组织,有预谋,有传承的教学行为!
这意味着,狼群已经不满足于自身的生存。
它们在有意识地培养下一代的捕猎技巧,在扩大它们的狩猎队伍!
韩老蔫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陈放分析的那些细节——脚印的大小、骨头上的齿痕,由不得他不信。
他猛地一拍大腿,看向王长贵,声音干涩沙哑。
“老王!陈小子判断得没错!”
“这伙狼,不是从咱这儿路过!”
“它们是在咱前进大队的后山……扎下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