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夫人的丧事办了七日。
这七日里,顾家大宅像一锅将沸未沸的水,表面上哀戚肃穆……
沈薇薇以“远房表姑娘”的身份暂住西厢。这是顾怀瑾的主意——那日藏书楼事后,他像是换了个人,不再温文儒雅,眼中时常闪过冷光。
“顾家这潭水,比你想象得深。”送她到厢房时,他低声道,“老太太死得蹊跷。你腕间金印之事,恐已泄露。在我查清之前,莫要轻信任何人。”
任何人,包括他自己么?沈薇薇看着他的背影……
第一日守灵,她就察觉异样。
灵堂设在正厅,白幡垂地,香烟缭绕。顾家三房人齐聚,哭声此起彼伏,却总有几个年轻媳妇拿眼偷偷瞟她。
大夫人王氏是顾怀瑾的嫡母,一身素服,端庄持重。她拉着沈薇薇的手,眼泪簌簌:“可怜的孩子,老太太临终前还念叨你,说你是顾家的贵人…”
二夫人李氏却阴阳怪气:“可不是贵人么?老太太一见到沈姑娘,病就好了大半。怎么人一走,老太太就…”
话没说完,被三夫人赵氏打断:“二嫂慎言。老太太是年纪大了,油尽灯枯。”
沈薇薇垂眸不语。她腕间的金印在进入灵堂后就开始发烫,尤其当她的目光扫过老太太的棺椁时,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
当夜子时,她鬼使神差地溜进灵堂。
白烛摇曳,棺椁静静停在正中。沈薇薇靠近棺椁,金印越来越烫——忽然,她看见棺盖缝里,渗出极淡的墨色雾气!
那不是尸气。
是书中见过的“锁魂墨”!
她猛地后退,却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顾怀瑾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捂住她的嘴,将她拖到屏风后。
“别出声。”他贴在她耳边,气微凉,“有人来了。”
灵堂侧门悄无声地滑开。进来的不是守夜仆人,而是二夫人李氏身边的嬷嬷——周妈妈。
周妈妈提着盏绿纱灯,灯光幽暗。她走到棺椁前,从袖中取出一支墨笔,在棺盖上快速画着什么。
沈薇薇看得分明,那是镇魂符的变种——不是镇魂,是锁魂!
周妈妈画完符,对着棺椁拜了三拜,低声念道:“老太太,莫怪老奴。二爷说了,等事成之后,定给您做七七四十九天水陆道场…”
她收起墨笔,正要离开,顾怀瑾忽然从屏风后走出。
“周妈妈好手段。”他声音平静,“锁魂七日,是想让老太太的魂魄无法入轮回,好逼问出顾家密室所在么?”
周妈妈吓得灯都掉了,跪地磕头:“七、七公子饶命!老奴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顾怀瑾蹲下身,语气温柔得像在聊天,“二叔?还是…我那位好二哥?”
周妈妈浑身发抖,忽然眼睛一翻,口吐白沫倒地。
沈薇薇抢上前探她鼻息:“死了。”
不是吓死。她翻开周妈妈的眼皮,瞳孔扩散,舌尖发黑——是早就服了剧毒!
顾怀瑾脸色铁青:“好个杀人灭口。”
他快速搜了周妈妈的身,只找到半块墨锭。墨锭底部,刻着个小小的“李”字。
二夫人李氏的墨?
沈薇薇接过墨锭,金印骤然发烫。她脑中闪过一幅画面——同样的墨锭,在书房中研磨,写出的字会变成血色…
“这墨有问题。”她低声道,“里面掺了‘噬魂砂’。”
顾怀瑾瞳孔一缩。噬魂砂是炼制邪器的材料,能吞噬生魂,转为阴力。顾家是书香门第,怎会有这种东西?
灵堂外忽然传来脚步声。顾怀瑾拉起沈薇薇,闪身躲到幔帐后。
进来的是大夫人王氏和她的心腹张嬷嬷。
王氏走到棺椁前,轻叹一声:“老太太,您也别怨我。您把密室钥匙传给老七,不就是防着我这个嫡母么?”
她从袖中取出个玉瓶,往棺椁上洒了几滴液体。液体渗入棺木,发出“滋滋”轻响。
“这‘化尸水’是老七那短命娘留下的,”王氏冷笑,“用在您身上,也算物归原主。”
张嬷嬷低声道:“夫人,真要这么做?万一被七爷发现…”
“发现又如何?”王氏眼神阴冷,“他一个病秧子,能翻出什么浪?倒是那个沈薇薇…”她顿了顿,“老太太临终前说,她腕间金印是打开密室的关键。你找人盯着她,必要时——”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幔帐后,沈薇薇感觉到顾怀瑾的手骤然收紧。他眼中寒光凛冽,像是换了个人。
待王氏离开,顾怀瑾才松开手,低声道:“你都听见了。顾家这场戏,比你想得精彩。”
“那你呢?”沈薇薇看着他,“你在戏中,又是什么角色?”
顾怀瑾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我?我是个本该死了三年,却硬要活着回来讨债的…孤魂野鬼。”
他拉起她的手,指尖冰凉:“薇薇,现在你想走还来得及。一旦卷入,可能就再也脱不了身。”
沈薇薇腕间金印微微发烫。她想起梦中萧景珩的眼神,想起那句“纵使相隔星河,终会重逢”。
也许,她穿越三百年,来到这个陌生的朝代,不只是意外。
“我不走。”她听见自己说,“我要知道,顾长生到底做了什么,我的前世又为何而死。”
顾怀瑾深深看她一眼,从怀中取出一枚钥匙:“这是老太太临终前塞给我的,顾家密室的钥匙。她说,只有你和我的血,才能打开。”
钥匙是墨玉所制,形如并蒂桃花。
“明日守灵结束,我会宣布你是我指腹为婚的未婚妻。”顾怀瑾道,“只有这样,你才能名正言顺留在顾家,查清真相。”
沈薇薇一怔:“未婚妻?”
“权宜之计。”他别开视线,“你若不愿…”
“我愿意。”她打断他,“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
沈薇薇抬起手腕,露出金印:“我要学顾家的墨法——真正能驱邪镇魂、而不是炼魂害人的墨法。”
顾怀瑾眼中闪过复杂情绪:“你怎么知道顾家有这等秘术?”
“因为,”沈薇薇一字一顿,“三百年前的顾长生,就是用这种墨法,将我的前世炼成了书灵。”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猫叫。
凄厉如婴啼。
顾怀瑾神色骤变,推开窗。只见院墙上,蹲着只黑猫,绿油油的眼睛正盯着他们。
黑猫口中,叼着半截染血的衣袖。
看那料子花纹,正是白日守灵时,三夫人赵氏穿的衣裳。
下章预告:三夫人离奇失踪!顾家大宅惊现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