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的昏迷持续了整整七日。
这七日里,苏妙寸步不离地守在太初道台。她将林风安置在道台中央,以心序之火布下三重守护结界,同时不断将自身的本命元气渡入他体内,维持着他近乎枯竭的生机。
真界各处的筑造并未停止。墨辰等一众核心修士接过了指挥之责,继续完善天纲网络的细节,巩固地脉节点的稳定。天罚淬炼出的九大法则奇观区域,也开始自然演化出更精细的法则特征。
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真界的“心跳”变慢了。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知——林风作为真界的开辟者与核心,他的昏迷让整个世界的法则流转都显得滞涩了几分。天纲金线的光芒不再如初成时那般璀璨,地脉节点的搏动也趋于平缓。
“总巡天大人何时能醒?”星炬网络中,这样的询问越来越多。
苏妙无法给出确切答案。她能感知到林风的道心深处,那点“我道”灵光并未熄灭,反而在昏迷中缓慢吸收着真界反馈的本源之力,进行着某种更深层次的蜕变。但这需要时间。
而在真界之外,虚海深处,那五道意志的“观察”从未停止。
第七日黄昏,异变陡生。
苏妙正在为林风梳理经脉,忽然心有所感,猛地抬头望向界壁方向。
只见那些原本只是静静悬浮的虚海光点,此刻竟开始有规律地聚拢、重组!它们不再分散,而是汇聚成五团模糊的漩涡,每团漩涡都对应着一种虚海意志的核心法则——终末、混沌、冰封、消解、归一。
五团漩涡缓缓旋转,散发出越来越强的压迫感。
“它们想做什么?”苏妙心中一紧。
答案很快揭晓。
五团漩涡的中心,同时射出一道极细的、几乎不可见的法则丝线!这些丝线无视界壁的防御,如针尖般刺入真界,分别探向那九大法则奇观中的五处——
终末丝线探向“归墟沃土”,混沌丝线探向“混沌虹桥”,冰封丝线探向“时生区”,消解丝线探向“真幻两相天”,归一丝线探向“万法归流海”!
它们的目标很明确:趁林风昏迷、真界法则运转滞涩之际,在这些由天罚淬炼出的奇观区域,悄悄植入属于虚海的“法则印记”!
一旦印记成功植入,虚海意志就能通过这些奇观区域,逐渐渗透、影响甚至掌控真界部分法则的演化方向。届时,它们不需要林风同意,就能在这些区域“自然而然”地建立起观测站点!
“卑鄙!”苏妙怒斥一声,身形瞬间出现在界壁内侧,心序之火化作五道火线,精准地拦截向那五道法则丝线!
然而,虚海意志这次是有备而来。
五道法则丝线在接触到心序之火的瞬间,竟同时分裂、虚化!它们不再与火线硬碰,而是化作无数细微的法则微粒,如尘埃般绕过拦截,继续向目标区域渗透!
“它们的目的是渗透,不是对抗!”墨辰在星炬网络中疾呼,“诸位,固守各自区域的星炬基座,以基座之力封锁奇观周围的法则节点!”
真界各处,修士们立刻行动起来。
但虚海意志的手段太过诡异。那些法则微粒无孔不入,它们不攻击任何修士,也不破坏任何结构,只是悄无声息地附着在奇观区域的法则纹路上,开始缓慢地“改写”纹路性质——
归墟沃土表层,一丝灰败的终末气息开始蔓延;
混沌虹桥边缘,桥身的色彩开始向无序的灰黑色偏移;
时生区的时光流速出现不稳定的波动;
真幻两相天的虚实界限开始模糊化、消融化;
万法归流海中,不同法则的融合开始呈现出“强制归一”的霸道倾向……
最可怕的是,这种渗透与改写是“润物细无声”的。若非苏妙有心序之火能感知法则的细微变化,寻常修士甚至难以察觉!
“这样下去不行。”苏妙咬牙,她一人之力难以同时拦截五处渗透,“必须唤醒林风……或者,有其他人能暂时替代他,调动真界本源之力进行反制!”
她的目光扫过星炬网络中的众人。
墨辰修为最高,但擅长的厚土之道偏重防御,不擅长法则层面的精细操控;
青羽真人之前重伤未愈,此刻强行出手可能道基受损;
其他修士要么修为不足,要么法则特性不符……
就在苏妙心急如焚之际,一个虚弱却坚定的声音,在她道心深处响起:
“苏姐姐……让我试试。”
是青鸾!那个在涅盘星渊中被林风救下、后来一直跟随苏妙修习心念之法的少女。
“青鸾?你的修为……”苏妙担忧道。青鸾如今只是化神期,在这等层面的对抗中太脆弱了。
“我不直接对抗它们。”青鸾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我修炼的是您传授的‘心映万象诀’,能感知并映照法则的流动。我想……我可以作为‘桥梁’,将您的力量、星炬基座的力量、还有真界各处修士的感知……联结起来。”
苏妙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亮光。
是了!她一直在试图以一己之力对抗五处渗透,却忽略了真界最大的优势——众生同心!
“好!”苏妙当即传令,“所有修士,放弃各自为战,将你们的法则感知全部放开,交给青鸾统一调度!”
命令传下,虽有疑虑,但无人反对。
青鸾盘坐在一座星炬基座旁,闭上双眼。她的神识如蛛网般散开,通过心映万象诀的玄妙,开始与真界各处数千名修士的感知联结。
奇妙的一幕发生了。
在青鸾的“心镜”中,真界的法则流动不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一幅清晰可见的“脉络图”。那五道虚海丝线的渗透路径、改写进度、薄弱节点,全都一目了然!
“墨辰前辈,您所在的基座向左偏移三寸,以厚土之力封锁归墟沃土地下三尺处的‘终末渗漏点’!”
“青羽真人,请您在混沌虹桥东侧三丈处,以风之法则构筑一道‘有序屏障’,切断混沌微粒的扩散路径!”
“东北方乙字区诸位道友,请同时运转木系功法,以生机波动稳定时生区的时光流速!”
青鸾的声音通过星炬网络,清晰而迅速地传达着一条条指令。
她就像一位站在高处纵观全局的指挥家,精准地调动着真界每一份可用之力,对虚海的渗透进行针锋相对的封堵与化解。
虚海意志显然没预料到这种变化。
五团漩涡的旋转速度明显加快,透露出焦躁的情绪。它们试图改变渗透策略,但青鸾的感知始终快它们一步——她不仅能看清现在的渗透状态,甚至能通过法则流动的规律,“预判”出虚海下一步的动作!
“这女娃娃……有‘法则预判’的天赋?”虚海深处,终末意志传递出震惊的波动。
“不止……她的心念之法,似乎能共鸣众生感知,形成了一种临时的‘集体意志网络’。”混沌意志分析道。
“麻烦。有她在,我们的渗透效率降低了七成。”冰封意志冷冷道。
就在虚海意志犹豫是否要加大投入、强行突破时,太初道台上,异变再生!
昏迷中的林风,身体忽然轻微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眉心处,那点一直沉寂的“我道”灵光,骤然爆发出柔和却坚定的光辉!
这光辉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存在感”。它如涟漪般扩散开来,扫过真界每一寸土地、每一道法则纹路。
所过之处,那些被虚海微粒悄悄改写的法则纹路,开始自主“纠偏”——灰败褪去,混沌有序,冰封解冻,消解止步,归一退让。
仿佛真界本身,在林风那道灵光的照耀下,苏醒了一丝“自我修复”的本能!
“筑界者……要醒了?”消解意志传递出忌惮。
“不……这只是他道心本能的反应。但他对真界的影响,比我们预估的更深。”归一意志凝重道。
五团漩涡缓缓停止旋转。
它们知道,今日的渗透计划,已经失败了。有青鸾的精准调度,有真界的自我修复,再加上苏妙随时可能全力爆发的心序之火,继续纠缠下去只会暴露更多底牌。
五道法则丝线悄无声息地收回,五团漩涡重新散成万千光点,隐入虚海黑暗。
但临走前,一道平静的讯息传入苏妙耳中:
“筑界者的道心,比他的肉身恢复得更快。他醒来之日,便是真界‘人常’开启之时。”
“我们……很期待。”
光点彻底消失。
真界内,所有修士都松了口气。
青鸾瘫软在地,脸色苍白如纸——刚才那番高强度的心念调度,几乎耗尽了她的神识。苏妙连忙将她扶起,渡入一股温和的心序之力。
“做得好,青鸾。”苏妙轻声道,“你救了真界。”
青鸾虚弱地摇头:“是大家……一起……”
她话未说完,便昏睡过去。
苏妙将她也安置在太初道台,与林风并排。看着昏迷的两人,又望向界壁外那片深邃的虚海,苏妙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虚海意志说得对,林风快要醒了。
而真界筑造的最后一环——“人常”,即将开启。
那将是最难、也最不可预测的一步。
因为“人常”要构筑的,不是地脉的厚重,也不是天纲的恢弘,而是众生的心念、文明的火种、无穷的变数。
那才是真界,真正活过来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