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青云宗后山的禁地内,一座古朴的石台静静矗立在月光下。刘长老站在台前闭目,灰白的长发在夜风中轻轻飘动。
他换了一身紫袍,面容肃穆而沉静。睁开眼睛,那双看似浑浊的瞳孔深处,却异常的锐利。
这石台之上,依稀可见有阵法篆刻的痕迹,这些刻痕的深处,是殷红的。
上次来到这个台面前,自己还是跟在师傅后面的懵懂少年,一晃数百年过去了…
他轻轻把手掌按在上面,轻轻抚摸着上面的痕迹。
这是属于因果道阵的一半,而另一半处于妖塔之中。此阵法一开,便无法关闭。凡是在阵法持续中死亡的人,只要阵法完整结束,便都会毫发无损,这便是因果道阵的强横之处。
但如此逆天之法,自然也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这阵法是需要寿命催动的,如果他的寿命流尽,塔内执行此事的人还未出来……那一切都完了。
所以,启动此阵,他一定要万分慎重。
丁千秋从未见过刘长老脸上有像今天一样凝重的神情,他很好奇对方怎么将那些跟于沉舟命中有牵连的人找出来。
“开始吧。”刘长老声音沉重。
“是…师傅.…”
他的爱徒月寻立刻上前递过去一个紫檀做成的木盒,送过去,她立刻后退。
月寻穿着水蓝色旧裙,颈上和手腕处都系着蓝色的丝带,这不是装饰,而是遮掩下面利刃切割出来的细细疤痕。
她左手抓着一只绣着蝴蝶的帕子,眉心处略带一丝忧虑,声音软软,是一个腼腆却对未知事物充满好奇的少女,此时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好奇心会在未来给她来带多么大的心理创伤。
刘长老接过木盒,手指在盒盖上轻轻一抚,盒盖轻轻滑开,露出里面七支通体漆黑的香。
这香与寻常香火不同,表面光滑,他拿起来的时候,手甚至在抖。
“这香,乃无价之宝。”刘长老没有给过多解释,拿出三支后,小心翼翼地将剩下的香盖上,“它能燃烧因果,显化缘线,可看好了。”
他身边弟子们以及爱徒屏息凝神,月寻知道,这或许是自己一生中唯一一次观摩古阵的机会,一想到这一点,她的鼻子就有点发酸。
师傅待她如亲生女儿,一生未做什么亏心之事,却要遭受如此苦难,无论阵法成败,师傅此生将再无飞升的希望。
刘长老手上没有任何犹豫,迅速将三支香呈三角形插入石台中央的香炉中。
随后,他从执法弟子手中取过一块布帛,这是于沉舟家中的衣服,轻轻抖了一下,他把布放置在香炉的正前方,刺破双手,让血流入石台的刻痕之上,不停掐诀的同时,口中还念诵着开阵的咒文。
“天地玄黄,因果循环;以香为引,以血为媒…”
咒语落尽,石台上的纹路骤然亮起,一缕嫣红如蛇一般在刻痕中游动,石台开始颤动,仿佛与某种不可见的力量产生了共鸣。
“呼。”
刘长老吐出一口浊气,额头已经满是汗珠,但他的动作依旧如刚开始一般不见任何的迟缓,血还在流,一点一点往下低落,随着手中最后一个动作结束,他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对着香炉遥遥一点。
“燃…”
一声平静的字落下。
面前的三支香的顶端亮起来一点红光,它燃起来了,只是此香燃烧的时候产生的烟雾不是灰色,而是赤红的一根血线!
这根血线也并非是向上飘,更像是被一只无形之手所牵引着,在香炉的正上方盘旋成了一个圆圈。
“阵法已成。”刘长老长舒一口气,退后一步,“现在,静待因果显现。”
旁边的弟子们顿时瞪大了眼睛,眼睛一刻也不敢眨,生怕错过了什么。
月寻最为紧张,她本以为会执行的很困难,没想到,居然比她想象的要简单的多。
那香的烟气,虽是红色看着非常邪意,但却散发着一股檀香,没有一点儿血腥的气息。
月寻刚有些放松,便意识到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只见那盘旋的红线渐渐停止旋转,猛然分散成无数条细细的红丝,向着东南方向延伸。更令她害怕的是,那线中隐约有黑色在流动,就如同血管一样!
“这…阵法成了?”月寻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
“这才只是开始……”刘长老微微摇头:“因果线连接着与于沉舟有重大关联之人。血色越浓,关联越深,只待它把人寻来,便可以开阵入塔,非一日能成…”
他看了一眼天空上的红月,惆怅道:“你们…都先回去吧…”
“是!”弟子们纷纷离开,唯有月寻一人留在原地。
镇妖塔外除了太上长老丁千秋和渡明三人,其余的炼神宗师在因果线飞出的时候,便追过去了,想来,是要把那些人都带来。
“师傅…”
月寻走过来搀扶,刘长老抬头看了一眼丁千秋,他分明看到有一根线朝着阁楼飞去,被对方硬生生震散了。
摇了摇头,他蹒跚离去,在他的手心中,也有一根无比深红的线。但是没办法,他作为布阵之人,是无法进入塔内的。
线是深红的,说明牵扯颇深,但是那一日在茶冷寺与对方的短暂谈话,按理说不应该让对方产生如此大的怨气才对…
为何…
这一点,他有点想不通。
◆
红色的月亮。
临久在靠近青计江的时候,终于发现了异常,似乎靠近这一片,它的颜色才变得这么红。身后,宁火一言不发跟在她的身后,始终一言不发。
因为晕阵,临久选择了“乘坐”另一个阵法,虽然传送的位置不在青灵宗附近,但也差不了多少。
当然,“晕阵”只不过是因为她谨慎找的借口罢了,就连城主都不知道镇妖塔里的妖主何时出现,所以她怕一传送过去于沉舟恰好把镇妖塔给炸了,自己直接“送”人家嘴里,那还得了。
干脆她选择多走一段距离,就算妖主感应到自己,她还能立刻钻回去。
“你为何不走?”临久有些疑惑,这家伙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危险么?自己有城主协助倒不怕什么,这小子哪里来的胆子?
修道修傻了?被正义感占满大脑了?
“你都不走,我为何要走。”
“我当然会走,只是不是现在。”临久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到时候我走了,你可能走不掉。”
宁火猛然抬起头,表情严肃道:“是不是城主答应要帮你。”
“哇。”
临久一惊,“这你都能猜到!”她是真的有些惊讶,她这种身份何德何能请的动城主,一般人绝不会往这边想。看来宁火这家伙,比她想象中的要聪明的多。
只是这么一句话,就拔高了对方在自己心中的形象。
临久叉腰前倾,端详了一下,“嗯——”,她嗯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
“你看什么?”宁火有些恼火,看了看她修长的腿,一想到对方所做的事情就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道:“也就你能做得出来了!”
“那是自然。”临久有些飘飘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呵呵…”
“…”
卖身还有脸说出来…宁火无言。心中无奈:她这姿态与那花楼女子有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