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儿早就跑到临久的身边,手上的鱼已经啃的只剩一个鱼头。
她趴在临久的身上嗅了嗅,果然,对方的神魂的味道很新,像是刚刚聚合起来一样。
“姐姐,那伤了你的人是哪一宗的人?告诉霜儿,等我再见到鸩姨,我就带话给她…让她替你出气!”霜儿挥舞着小粉拳,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这是能说的么?
别说出气了,怕是连自己一块收拾了。
临久摇头苦笑,“不过是江湖个人恩怨,况且那魔宗之人已经身死道消,不值一提。”
“不回去吗?”钢牙咬了一口鱼肉,悄悄侧身吐了出去。
“回哪里?”
临久知道对方说的是魔界,但是自己本就跟霓裳不是一路人,按理说,自己是骗了钢牙一行人的,所以她决定了,下次绝不会跟对方见面。
因为总有纸包不住火的时候。
指不定哪天他从霓裳口中了解事情经过,自己真实身份暴露,得知亏了一根“惊魂针”气的把给自己锤了。
正想着,忽然看到钢牙对着自己一弹,一道白光飞来,贴着她的颈部缠绕了一圈。
这是一个冰冰凉凉的环状物,如发丝一般细,她心里有鬼,吓得头皮发麻,还以为钢牙要对自己出手,赶紧用手去扯。
钢牙被她的这副姿态弄得哭笑不得,“别扯了,你扯不掉的,这是存放惊魂针的安魂匣!用灵气操纵,有安定神魂的作用,正适合你。”
他继续道:“一部分被我融成了一个镯子给了霜儿,另一部分,正好赠予你了。”
“多谢…前辈…”
给我的是边角料是吧?感受着颈部散发出来的凉意,临久舒服的眯起眼睛,浑身都暖洋洋的。
“你在东城杀了多少妖魔?”沉寂的裴花忽然开口。
“谁惹我我便杀谁,本就不想来这里,除了埋头卖命,也没有什么报酬。”临久实话实说,“我很不理解,这次魔界如此大动干戈,真的值得吗?”
她这么问,也是彻底将自己摘了出来: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出门历练。
裴花微微抬起头,至于对方为何伪装身份藏在仙门,在裴花等人的眼中,这是魔主的家事,她当然也不会过问、也不感兴趣。
“灵界魔界纷争,千百年来皆是如此,说不清孰对孰错,有些事情,在你出生的时候就决定了。”裴花接过霜儿递过来的烤鱼,咬了一小口,突然僵住。
临久听她这话的意思,怎么…好像有点对魔界的身份不满意呢?出生便含着金钥匙,所以才能如此高高在上,所以才想的更多么?
确实,有处地方对方说的不无道理。
与成为花草虫兽相比,你作为人类、妖族,一出生,就已经算是处于世界的“顶点”存在了。
临久没有继续说话,只是看着手中的鱼。
霜儿烤的就是赤麟。她自然不会下口,自己刚刚吃完可是吐了一路!
裴花:“看你的模样,似乎心有不甘?”
呵呵…
那不甘心的事情多了去了…
虽说如此,但她的话也让临久沉默了许久,各种情绪在心里走了一遭。
最后缓缓拔出半截青虚剑,望着那截剑身,剑身倒映着她的红唇以及妖魅的脸,恍惚间,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了。
是上一世在实验室朝九晚五,心无旁骛的自己;还是这一世的夹缝生存,孤独至此的自己?
“花…前辈…”
临久忽然开口,声音有些飘忽,“您可曾做过特别真实的梦?真实到醒来后分不清哪个才是现实?”
霜儿好奇地眨眨眼,裴花则若有所思:“修行之人,偶尔会经历‘庄周梦蝶’之境,不算少见。”
既然如此…
临久深吸一口气:“我做过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那个世界,没有灵气,无法修行,所有人都是普通人,寿命甚至不过百年。”
霜儿一惊,捂住嘴:“那岂不是很可怕?没有飞天遁地,走远路岂不是很累?”
“但也没有弱肉强食,没有永无止境的争夺。”临久眼中浮现怀念,“那里的人发明了叫‘科技’的东西来代替法术。虽然生命短暂,但也创造了灿烂的文明…音乐、艺术、文学…等等等等…我根本数不清。”
裴花静静聆听,沉默了一会儿,“听起来,你更向往那样的世界?”
“我不知道。”
临久放下长剑,“在那个世界上,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每天为生计奔波。但至少…不必时刻担心有被杀的风险。”
一阵风吹来,那粘稠的海水略微有了些许的波动。
裴花忽然问道:“若给你机会回去,你现在可愿意?”她把“现在”这两个字念的特别重。
这句话让临久如遭雷劈。她张了张嘴,根本不知道短时间内该怎么去回答。她有想过,但是模糊掉了答案。
现在真让自己去选,她竟然无法立刻选择。
“看,你并非真正向往那个世界。”裴花轻声道,“你向往的只是‘安宁’本身。”
临久一下就颓了下来。是啊,她怀念上一世的和平,却又舍不得修行长生的可能。这种矛盾撕扯着她,让她在灵界活得不甘又不安。
“前辈不染世事,可是看透了这些?”临久忍不住问,她还是很难叫对方花姨,因为她总是想到很多。
她怕那样容易显得自己更想去跟对方套近乎…而自己现在的“身份”,并不需要。
裴花望向远处的海:“修行至炼神境界,方知‘与世无争’不是逃避,而是一种选择。我守护不了太多,只能选择守护我想守护的人,教导霜儿明心见性,这便是我所求之道,也是我想走的路。”
“可我没有您的实力。”临久苦笑,“在这灵界,弱者可是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力量分两种。”裴花即答,看着手指凝聚的一个光点,“一种是改变世界的力量,一种是守住本心的力量。你现在缺的是前者,但后者才是根本。”
临久陷入沉思。裴花说的话让她想起“故乡”那些平凡却坚韧的人们,明明没有移山倒海之能,却依然活出自己的样子。
“娘亲总是说些深奥的话。”霜儿笑嘻嘻地插话,“要我说啊,活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吃!姐姐不如跟着我们养好神魂受的伤再说。”她这话讲的没心没肺,裴花倒也不生气。
“…”
呵…
跟着你们…跟着你们来一趟“断头玩”,再被带着回魔界炎沼然后再回老家么?那我要真的“回老家”了。
临久久久没有开口。
她不是不想,而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