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
是风声。
临久望着乔雪,单手按在心口…
她的生活,几乎是用谎言编织而成的。
除去这些,她几乎一无所有,她很难把一切都归咎于自己的错,到底是什么让自己陷入如此境地?这些痛苦和难堪又该怪罪于谁。
临久只觉得有一个庞然大物悬于上空,像是看不到边际的乌云压在她的头顶,视线所及的远处阳光明媚,双眼透过阴雨,而她自己却无处藏身。
“这些年…我四处游历罢了。”
临久避开乔雪的目光,又道:“师傅还好吗?”
“清风师叔还是老样子,只有糊涂没有清醒过…”乔雪叹了口气,“而且…你不是也去看过了?”
她突然上前一步,抓住临久的手腕,“师弟,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只有你失踪了?爷爷和师傅他们……真的是被那魔女所杀的吗?”
她的眼神竟然带着质疑。
起初临久没觉得什么,直到乔雪师姐说出这最后一句话,临久忽然连呼吸都停滞了一下。
师姐…疯了吗?
不对,她没有疯,只不过不愿面对那个结局罢了,凝视对方的眼神,乔雪给她的感觉完全不同了。
不再是以前那个带着娇气的少女了,而是一个精神已经极度焦虑马上到极限的崩溃之人。
也怪不得,丁觉师兄想要寻找自己了解那天下山的事情了。师姐这个精神状态,确实有很大问题。
正想着,忽然一阵刺痛从手腕传来,是乔雪的指甲,几乎刺入了她的肉里。临久皱眉,本能地想抽回手,一抬头,愣住了。
对方眼中闪烁着泪,满脸都是无助。
我见犹怜。
临久心中叹气:师姐这种状态,很容易被人“趁虚而入”啊…丁觉师兄。
“师姐,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她轻声说,声音干涩,“我们都失去了重要的人...”
“不!”
乔雪突然激动起来,“那天除了我,就只有清风师叔一人回来,还变成了那痴傻样……而你却消失了好几年!现在又突然回来…”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师弟,你为什么还活着,你怎么可能活下去…”
她的神态逐渐癫狂,“你知道回山后我的日子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吗?每天晚上…晚上…我就总会想起那一日……”
临久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她当然知道乔雪师姐的痛苦。那种滋味可一点都不好受,当时她跟对方几乎一模一样,也是差点就疯掉了!
好在乔雪说完,终于平静了下来,她闭上眼睛,默默说了一句:“对不起。”
“丁师兄…对你好吗?”临久突然问道,转移了话题。
乔雪愣了一下,松开他的手腕,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的表情,“他…待我很好,长老们都很看好我们。”
她低下头,“但有些事情,我没法跟他说……只有你,师弟,只有你明白那天的恐怖,还有…刚刚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夜风吹过,带来一点沙沙声。
临久注意到乔雪穿着单薄在冷风中微微发抖,下意识想脱下外袍给她,又硬生生止住了这个冲动——
她能理解对方的行为,跟自己一样,有时候身心麻木,只有感受寒冷到刺痛才有一种活着的实感。
“师姐,夜深了,你该回去了。”临久后退一步,“被人看见不好。”
乔雪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她张开嘴,却始终没有问出来。
临久知道对方想问什么,轻轻摇头,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好在乔雪到最后也没开口问出来。
“珍惜当下,忘掉过去。”她对乔雪说,然后转身融入黑暗,如同从未出现过。
驿站的灯笼在风中摇摆不定,照亮空无一人的门口,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一场幻觉。
乔雪站在原地,摸了摸发冷的胳膊,然后转头望向城外锈海的方向,“珍惜当下…忘却过去么……”
她喃喃自语。
缓缓离去了。
两人要回一个地方,却走了不同的路。
翌日。
宁无为带着一众弟子出了城,今日是他们勘察锈海那边妖魔的动向,临久自然也在其中。
若有若无的,她总感觉有视线瞄着自己,不经意间侧过脸,居然是一身白衣的乔雪师姐,不知为何总是时不时看着自己。
师姐这个打扮,虽然素了一些,但却跟她的名字更配了一些,如雪一般苍白,一不小心就容易留墨在上去。
男女弟子是分开在云鲸上站着的,此刻对方正跟洛璇站在一起。
洛璇正直视前方,见临久偏了一下头看过来,回应了一个笑容。
思绪万千,丁觉身后的一位弟子忽然开口:“城外有屏障,锈海的风应该吹不进来才对…”
吹不进来…
那不就没有氧气了吗?
临久心中叹息。
刚穿过屏障,云鲸飘落在地。
“怎么落地了?”一弟子问。
“体积太大了,容易被发现。”丁觉终于忍不住解释。对于身后这个师弟,他很想抽一巴掌过去。
“我们是去勘察妖魔动向,而不是去打架的。”
夏慈和墨怡两人带队,将队伍分成两队,顺着八荒阵开始巡逻,寻找那些可能隐匿身形的妖魔。而宁无为和玄霄则从断崖处径直落入锈海,潜入了海底。
“一般人可做不到这种份上,也就只有我们和缘光寺了。”夏慈摇了摇头。
虽然对方亦是两位炼神,但她是断然不想让他们去的,只可惜自己又没有任何话语权,自然阻止不了,只能对着这些弟子们无奈发发牢骚。
从断崖处往下看去,下面是晃动着的锈海,这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的观看。
海是铜锈之色,散发的也是一种铜锈的腥气,本以为靠近之后气味会更浓烈,然而并不是。依旧是混杂在风中,是那种被稀释了的腥锈气味。
这不像是海水,更像是一种粘稠的液体。
墨怡带着人从另一边离去了,而夏慈则站在断崖的边缘往海中心处遥望,有类似晨雾一般的白色气体阻拦,根本看不清。
丢下去一块石头,噗,石头砸在水面上,然后缓缓陷入,最后猛地陷入不见。
似乎只有表面一层黏黏糊糊,内部还是跟水一样的。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