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刑司的密室之中,灯火摇曳。
左夜丘一拳砸在石桌上,茶杯跳起,水花四溅。
“妈的!我镇魔司的人不能白死!城中数家势力一夜血洗!这帮杂碎到底想干什么?示威?”
云舒端坐一旁,面容冷若冰霜。
“他们的行动太精准,太迅速了。”
“绝非临时起意。”
韩诚坐在主位没有说话。
他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神情。
密室里陷入一阵死寂。
只有左夜丘粗重的呼吸声。
许久。
韩诚终于开口,声音沙哑道。
“今晨的刺杀,我提刑司一名班头遇袭。”
“只不过秦明恰好路过,将凶手斩杀。”
他抬起头,看向左夜丘和云舒。
“死的……是一名白莲使者。”
左夜丘的动作一顿。
云舒的眼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他们根据各自内部的一些资料都清楚,白袍在黑莲组织中代表的是高端战力。
实力最强的可以达到气海境巅峰。
秦明能够在这种情况下,没能让白莲使逃脱,并且当将其当场击杀。
这等实力已经足够引起他们莫大的重视了。
韩诚继续道。
“秦明从那白莲使者身上得到了一些推断。”
他将秦明在福威镖局现场的分析,以及在其他几处案发现场发现的关于【续骨散】的类似线索,一字不漏地全盘托出。
“你是说……”左夜丘猛地站了起来,“血洗福威镖局的不是黑莲教,是林家的私兵?”
“不错。”韩诚道。
密室内的空气瞬间变得更加诡异。
云舒的眉头紧紧蹙起。
“若真是林家所为,他们为何要留下黑莲教的印记?”
左夜丘也抓住了问题的关键,他来回踱步。
“对啊!嫁祸?没道理!他们本就是一伙的,这不合情理。”
“而且他们连自己的产业都砸了!那通宝当铺背后就有林家的影子!这又是什么道理?苦肉计?为了什么?”
疑问一个接着一个。
刚刚才明晰的敌人,此刻又蒙上了一层迷雾。
“各位。”
一直沉默的秦明终于开口了。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那幅巨大的广陵郡地图前。
“或许,我们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
韩诚、左夜丘、云舒三人同时看向他。
“我们总认为他们的行动是有复杂的政治目的,或是有什么深远的战略意图。”
秦明从桌上拿起朱砂笔。
“但有没有一种可能……”
“他们的目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而且非常纯粹。”
他伸出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
那个圈将城中所有被灭门的地点,全都囊括了进去。
福威镖局。
海沙帮。
四海钱庄。
通宝当铺。
甚至包括他们官方三处遇袭的地点。
“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些尸体。”
左夜丘和云舒的脸上,都露出了困惑。
韩诚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瞳孔骤然收缩。
秦明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继续说道。
“他们需要大量的、新鲜的尸体。”
“他们需要死者死前瞬间的怨念与恐惧。”
“他们需要用这些来加速完成那种东西的炼制。”
“血魂泥。”
这三个字一出口,左夜丘和云舒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们参与了古渡口的那次“失败”的行动。
他们都见过那种东西的邪恶。
“留下黑莲印记,是为了将我们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邪教复仇’这条线上。”
“让我们去查动机,去查关系,去查所有被灭门势力的社会背景。”
“毁掉自家产业同样是是苦肉计,是为了洗脱林家自身的嫌疑,让我们无法将所有矛头都指向他们。”
“而这一切混乱的背后……”
秦明用朱砂笔在地图上重重一点。
“……是他们利用我们官方力量被牵制的机会,在疯狂地收割生命,制造他们最后的‘祭品’!”
这个结论简单。
直接。
却又血腥到了极点。
在场的三人都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他们之前还在试图从权谋争斗的角度去理解对手。
却没想到对手已经完全抛弃了“人”的逻辑。
他们变成了一台只为了祭祀而运转的杀戮机器!
“而且。”秦明补充道,“福威镖局等地的尸体看似完整,但你们可以派信得过的仵作去仔细检查。”
“所有死者的精因血和部分魂魄,都被一种秘法悄然抽取。”
“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韩诚脸色铁青,他上前一步,紧盯着秦明。
“他们已经暴露了古渡口的据点,又如此疯狂地制造血案。”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他们已经不在乎暴露了。”
秦明放下朱砂笔,转身看着三人。
“因为祭典之日,就在后天。”
“时间不等人,这是他们最后的冲刺。”
“也是他们最后的狂欢。”
“我们之前所有的调查虽然没有找到他们的核心原料,但古渡口的暴露也确实打乱了他们的节奏。”
“现在他们正在不惜一切代价地补上缺口。”
这番话让密室再次陷入死寂。
后天。
时间只剩下后天。
压力如同山岳,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许久。
韩诚沙哑着嗓子开口。
“你的意思是我们之前的所有布置,依旧有效?”
“对。”秦明点头,“甚至要更加严密。”
“敌人越是疯狂,就越说明我们之前的判断是对的。”
“阵眼就在洛水之下。”
“他们所有的杀戮,所有的混乱,都是为了给水下的那场大戏准备最后的祭品。”
左夜丘的拳头握得咯吱作响,骨节发白。
“那我们还等什么!”
他怒道。
“直接杀上林家,把那个老匹夫林啸天抓来,我就不信撬不开他的嘴!”
“不行。”云舒立刻否定,“在没有铁证的情况下,贸然对一个顶级世家动手,会立刻引发广陵郡的内乱,到时候局面只会更乱。”
“而且洛神祭在即,此刻任何大规模的动作都会带来严重的后果。”
“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继续杀人?”左夜丘吼道。
“不。”
秦明看着他,摇了摇头。
“我们不需要再做什么了。”
“他们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只等后天洛神祭的吉时一到。”
“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是等待。”
“等他们自己跳出来。”
“然后,一网打尽。”
左夜丘不再说话,只是重重地一拳捶在自己胸口,满脸憋屈。
韩诚看着地图,又看了看秦明。
他知道秦明说的是对的。
这是唯一的办法。
可他的心中依旧有种风雨欲来的巨大不安。
“秦明。”韩诚道,“我还是不明白。”
“只是为了打开一扇通往未知领域的‘门’,值得他们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灭门,血祭,甚至不惜将整个广陵郡的世家都拖下水?”
秦明转过身,看向窗外。
街上的喧嚣声隐隐传来,一片祥和喜庆。
“是的。”
“他们的图谋必然远超我们的想象。”
“我们必须搞清楚,洛神祭对他们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