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空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凝固得让人无法呼吸。
只能听到头顶的碎石,偶尔因为洞窟的震动而发出的簌簌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站在中央的年轻人身上。
那个不起眼的提刑司录事。
那个曾经身份低微的仵作。
此刻,他的身影在摇曳的火光下,竟显得有些高大,甚至……令人敬畏!
陆景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
那是一种失去了所有血色,近乎透明的死灰。
他嘴唇蠕动着,想要反驳,想要嘶吼,想要将眼前这个颠覆了他所有认知的推论撕成碎片。
但他的喉咙里,却像是被堵了一团烧红的烙铁,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他引以为傲的逻辑。
他信奉的证据。
在秦明那滴水不漏,却又天马行空的真相面前,脆弱得像一层窗户纸。
一捅,就破了。
他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撞在了冰冷的墙壁上,眼神涣散。
“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兵器……怎么可能自己杀人……”
这句呢喃,是他最后崩塌的骄傲。
云舒站在他的身旁,她没有去看自己师兄的失魂落魄。
她的一双美眸,只是静静地、深深地凝视着秦明。
那眸光里,从最初的好奇与探究,此刻已然化作了某种璀璨的异彩。
如果说陆景代表的是青云阁“法理”与“逻辑”的一面。
那么秦明此刻所展现的,则是她一直所追寻,隐藏在法理与逻辑之下。
那个更深邃、更诡谲、也更接近本质的……
真相。
另一边。
左夜丘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也终于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死死地盯着秦明。
那眼神已经从最初的轻视,到中途的审视,再到现在……彻彻底底的震惊!
甚至还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欣赏。
“活兵刃……”
“妖性兵魄……”
他低声重复着秦明口中的词。
这些词汇即便是镇魔司的古老典籍中,也只有寥寥数语的记载,被列为最荒诞不经的传说。
可今天这个传说,却被一个凡俗世界的仵作,用如此清晰、如此专业的方式,重构在了他的面前!
眼前这个年轻人,绝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正视起了这个小小的提刑司录事。
韩诚是第一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人。
他看着自己的得意下属,胸中一股难以言喻的自豪,几乎要喷涌而出。
他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此话当真?”
韩诚一步上前,急切地追问道。
“可那妖兵……现在何处?”
这个问题,瞬间将所有人的心神,都从那匪夷所思的案情中拉了回来!
是啊!
如果秦明说的是真的。
那么一柄刚刚吞噬了数百人生机,彻底化妖的上品灵兵,此刻正在广陵郡的某个角落里游荡!
一想到这个可能。
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那将是何等恐怖的一场灾难!
秦明没有立刻回答。
他缓缓地转过身。
目光穿过了锻造室的黑暗,穿过了那悠长的通道,投向了远方。
那是广陵郡城的方向。
“它已化妖,自然需要‘养料’。”
初生的妖物,最需要滋养自身。”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一座数十万人口的城池,更丰盛的‘苗圃’吗?”
秦明看着远处那片繁华之地,声音里透着一股冰冷的寒意。
“仇恨、贪婪、欲望、恐惧……”
“人心,便是它最好的养料。”
“如今,它应该就潜伏在郡城之中!像一条毒蛇,等待着猎物,也等待着……下一个成长的契机。”
这番话,比“凶手是刀”的结论,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一个看不见,摸不着,却拥有恐怖力量的妖物,就混迹在他们身边。
它可能是一柄插在某个武器架上的普通长刀。
也可能是某个酒鬼腰间挂着的装饰品。
甚至,可能就藏在提刑司的证物库里!
“那还等什么!”
韩诚当机立断,对着身后的李响吼道。
“立刻传令下去!封锁全城!挨家挨户地搜!”
“所有兵器铺,所有铁匠铺,所有武馆,所有……”
他的话很快就被秦明抬手打断了。
“大人,没用的。”
秦明摇了摇头。
“它已化妖,便有了灵性。若想隐藏,它可以让自身看起来和一柄最普通的凡铁,没有任何区别。”
“你这样大张旗鼓地搜查,只会打草惊蛇,让它潜藏得更深。”
“那该如何是好?”
韩诚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这件事,已经不是你提刑司能单独处理的了。”
左夜丘的声音插了进来。
他走上前来,深深地看了秦明一眼,那目光中的意味,复杂至极。
然后,他转向韩诚道。
“韩总捕,你我两派必须联手。”
他没有了之前的霸道,而是多了一份平等的商议。
“镇魔司有专门追踪妖邪的秘法与法器,可以锁定那妖兵的大致范围。”
“而你提刑司,有人手,有遍布全城的眼线,负责具体的排查与封锁。”
“至于我们青云阁……”
一直沉默的云舒,也走了上来。
她看了一眼身后还处于失魂落魄状态的陆景,轻叹一声,主动接过了话语权。
“我青云阁的鉴灵阵,虽然无法精准追踪,但可以监测郡城内的能量波动。”
“一旦那妖兵再次作案,我们能在第一时间知晓。”
提刑司,镇魔司,青云阁。
三方势力因为一个共同的敌人,第一次达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联盟。
而促成这一切的,仅仅是那个站在一旁,始终沉默的年轻人。
韩诚、左夜丘、云舒,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再次落在秦明身上。
这一刻,他的意见变得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