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在舰队街的煤气灯下站了十分钟,直到街角的报时钟敲响七点三刻,才抬手叩响那扇斑驳的橡木门。
门内传来锁簧转动的轻响,雅各布·弗莱的脑袋探出来,红色卷发在昏暗中像团跳动的火:康罗伊?
你该不会真信了伊薇说的准时是刺客的美德
美德?乔治跟着他走进狭窄的楼梯间,霉味混着火药味扑面而来,我是来确认你们的够不够应付圣殿骑士的银弩。他抬头时正撞见伊薇从二楼扶栏探身,灰绿色裙摆在阴影里泛着冷光,发间的铜质匕首鞘擦过橡木扶手,伊薇小姐。
乔治先生。伊薇的声音像擦亮的银器,她转身时裙角带起一阵风,吹得楼梯间的旧地图哗哗作响,亨利今早送来的日记我看过了。
裹尸布共鸣度37%,夏至夜献祭——斯塔瑞克已经走在了我们的前面。她在顶楼的阁楼停住,窗台上摆着一排擦得锃亮的袖剑,所以你需要我们帮你进圣克莱尔教堂。
乔治摸出怀表,表盘上的家徽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亨利说索菲亚前天带了三个木箱进去,气味和我父亲书房的一样。
我父亲书房...他喉结滚动,藏着康罗伊家族从十字军时代传下来的古籍,记载过召唤旧神的仪式。
雅各布突然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杯跳起来:旧神?
那老东西疯了!他的指节还沾着火药黑渍,伊薇,咱们直接烧了教堂!
我带几个兄弟——
旧神是比之前血月之环组织召唤的邪神更可怕的东西。
现在乔治逐渐对这个地球的深层世界有了大致的了解。
这个世界很可能是地球所有世界中底蕴最深厚的,所有的时间和空间形成的世界帷幔将整个地球划分为无数个高低维度。
绝大部分世界都只是个别历史形成的世界碎片,只有少数世界形成了完整的世界环境,但由于世界帷幔的关系,从维度上来说相隔很远。
乔治在上一世还是那个陈关林的书店老板时,他的世界形成的比较晚,处于较低的维度,因此基本被隔绝了原本就很稀有的灵气,只留下从主世界分离出去时遗留的一些上古神话传说。
这个世界由于存在时间久远,因此依然还有较多的灵气潮汐痕迹。
外神是银河系中最强大的存在,通常超越时间和空间,象征银河系的终极恐怖,主要生存在银河系的核球与银核区域,活动范围直径约为2万光年,核心厚度约为1万光年。
旧神又被称为旧日支配者,是生活在银盘接近中央区域2万光年以内星域的次级神只。
整个银盘的直径,也就是银河系的直径,大约16万光年。祂们主要生活在四条主旋臂(英仙座旋臂、人马-船底臂、矩尺臂和外臂)内部,力量虽不及外神但仍恐怖至极。
而血月之环召唤的邪神不过是诞生在主旋臂间区域或者次级旋臂的新神,这些小星系形成的主世界有机会诞生世界权柄,拿到权柄的超凡生物就有机会点燃神火,坐上神座,掌控祂们世界的一部分权柄。
但由于内部纷争资源不足,所以祂们经常去找机会偷窃其他小世界的资源供自己发展。
而旧神对这些小世界没有需求,往往只是出于兴趣就会直接破坏掉整个星系。
所以说斯塔瑞克召唤旧神的行为简直是太疯狂了,搞不好大家都得给他陪葬。
烧了?伊薇抓起桌上的羊皮地图甩过去,精准拍在雅各布胸口,烧了就什么都查不到。
斯塔瑞克要的是旧神降临,我们要的是证据。她转向乔治,指尖划过地图上圈红的圣克莱尔教堂,教堂有三个入口:正门两个守卫,侧门被铁链锁着,后巷有个废弃的排水口——
排水口爬满老鼠。乔治打断她,从内袋抽出张素描,是他今早蹲在教堂外画的,侧门铁链是新换的,但锁孔有刮痕,应该是索菲亚的人昨天试过万能钥匙。他的笔尖点在教堂地下室位置,亨利说木箱被抬进了唱诗班席下方的地窖,那里有块松动的石板——
你蹲守过?伊薇的眉峰挑起来,灰绿色眼睛里闪过赞许,难怪几次能混进邪神的集会还没被打死。她从抽屉里取出两副皮质手套,指套处缝着细钢丝,今晚十点,雅各布带两个兄弟去前院扔石子,吹夜莺哨——圣殿骑士的守卫对这种声音最敏感。她转向弟弟,你要是敢真放火烧门,我就把你锁在伦敦塔地牢。
雅各布抓了抓卷发,咧嘴笑出白牙:知道啦,亲爱的姐姐。他抄起墙角的短棍晃了晃,保证他们的注意力全在我身上——就像去年在白教堂,那三个守卫追了我八条街!
阁楼的挂钟敲响九点五十分时,乔治站在教堂后巷的阴影里。
夜行衣的布料贴着皮肤,詹尼绣在领口的鸢尾花蹭得他下巴发痒。
伊薇的指尖突然搭上他手腕,凉得像浸过井水:守卫换班了。她仰起脸,月光在她高挺的鼻梁投下阴影,雅各布的哨声会在三分钟后响起——
巷口突然传来石子砸窗的脆响,接着是含混的咒骂。
乔治看见两个穿黑斗篷的守卫从正门冲出来,提灯的光在墙上晃出扭曲的影子。
伊薇的袖剑弹出,三两下割断侧门的铁链:进去。
教堂内部比想象中更破败。
彩色玻璃窗碎成星芒,圣母像的头滚在角落,眼窝里卡着半截生锈的箭镞。
乔治摸出詹尼磨的银短刀,刀柄的鸢尾花硌着掌心。
伊薇的脚步轻得像猫,她突然停在唱诗班席前,用靴尖踢了踢地板——空的。
石板下的地窖飘着腐木和铁锈的味道。
乔治划亮火柴,光晕里堆叠着木箱,最上面那个没钉死,露出半卷泛黄的羊皮纸。
伊薇的手指突然扣住他手腕:别碰。她从腰间摸出镊子,夹起纸片对着火光,圣殿骑士团不列颠分册行动日志,四月十七日条目...她的声音突然发紧,裹尸布共鸣度提升至37%,不死军团雏形可现。
神的容器已经准备好,祭品尚在准备中。
斯塔瑞克亲署。
乔治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他掀开另一个木箱,里面是成捆的银质弩箭,箭头刻着倒十字——圣殿骑士的标志。
最底层的铁盒锁着,但锁孔插着半截钥匙,显然是索菲亚匆忙中留下的。
他用短刀撬开,羊皮纸哗啦散落:东印度公司董事名单,标红的是被收买的;自由派议员的丑闻记录,夹着带血的威胁信...他抓起一张泛黄的契约,1840年,康罗伊男爵与肯特公爵夫人密约——这是我父亲的笔迹!
乔治。伊薇的声音突然低下来。
她站在地窖最深处,提灯的光打在墙上,那里用鲜血画着巨大的六芒星,中间是扭曲的眼睛图案,旧神的召唤阵。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血迹,半干的,索菲亚今天白天还在这儿。
乔治把文件塞进怀里,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
他正要转身,伊薇突然按住他肩膀,提灯的光骤然熄灭。
黑暗里,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和远处传来的脚步声——皮鞋跟敲击石板的脆响,正从教堂正门往地窖方向逼近。
地窖的黑暗里,乔治的后颈沁出薄汗。
伊薇的手指掐进他肩骨的力道突然加重——那是刺客特有的警示暗号。
他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石阶转角处的墙缝里漏下一线昏黄,是提灯的光晕。
脚步声在距离地窖入口三步远的位置顿住,女人的轻笑像蛇信子扫过潮湿的空气:“看来我的小老鼠们终于肯出来活动了。”
索菲亚·雷诺兹的黑缎裙裾先扫进地窖。
乔治之前在圣保罗大教堂的地窖里看见过她的身手,十分的犀利狠毒。
此刻那双手正攥着镀银手铳,珍珠母贝的枪柄在她掌心泛着冷光。
“康罗伊男爵的儿子,还有刺客兄弟会的精英。”她的高跟鞋碾过散落的羊皮纸,“我该说荣幸吗?”
伊薇的呼吸喷在乔治耳后:“左侧木架后。”两人贴着墙根挪步时,乔治的靴底蹭到半块碎瓷——那是索菲亚的手下踢翻的药瓶,松节油混着血锈味突然涌进鼻腔。
他瞥见四个穿黑斗篷的男人跟在索菲亚身后,腰间挂着和地窖木箱里同款的银弩,箭头在提灯光下泛着幽蓝。
“搜。”索菲亚的指尖划过木箱边缘的划痕,“有人动过我的东西。”为首的守卫弯腰拾起乔治方才翻乱的契约,古老泛黄的纸页在他粗粝的指节间发出脆响。
乔治的心脏跳到喉咙口——那上面有父亲的签名,是证明康罗伊家族清白的关键。
伊薇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
乔治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地窖深处:六芒星阵的血痕旁有个半人高的煤仓,积灰的木门虚掩着。
他刚猫腰钻进去,就听见守卫的闷哼:“夫人,这里有脚印!”
“哦?”索菲亚的手铳突然指向煤仓方向,“康罗伊先生,你在伯克郡的猎场里也这么擅长钻地洞吗?”乔治的后背贴上冰冷的煤块,詹尼绣的鸢尾花刺得他锁骨生疼。
他摸到腰间的银短刀,刀柄的弧度已经被掌心焐得温热——这是他十四岁在哈罗学击剑时,父亲送的成年礼。
“三、二——”索菲亚的尾音被金属摩擦声截断。
伊薇的袖剑从煤仓顶板的裂隙中穿出,精准划破了索菲亚举枪的手腕。
血珠溅在她月白色的蕾丝袖口上,像朵突然绽放的红山茶。
“婊子!”她尖叫着旋身,手铳砸向伊薇的太阳穴。
伊薇矮身躲过,袖剑再次弹出,这次划开了索菲亚后颈的缎带,栗色卷发如瀑布般散落在她肩头。
乔治趁机从煤仓跃出。
为首的守卫举弩瞄准他心口,他旋身撞向木箱堆,银弩的破空声擦着耳际飞过,钉进身后的砖墙。
另一个守卫挥着短棍扑来,乔治侧身闪过,短刀挑开对方手腕的筋腱——这是哈罗拳击社老教练教的“卸力三式”,专门对付持械对手。
“都给我抓住活的!”索菲亚捂着流血的手腕退到石阶边,黑裙被煤仓的灰染成斑驳的灰黑。
伊薇的袖剑抵住最后一个守卫的咽喉,那男人颤抖着举起双手。
乔治弯腰捡起守卫掉落的银弩,箭头的倒十字在火光下泛着冷光——和古籍里记载的“旧神钉”一模一样。
“跑!”伊薇拽住他的手腕冲向地窖出口。
背后传来索菲亚的尖叫:“追!别让他们带着文件走!”乔治把怀里的文件往伊薇怀里塞,自己转身挡住追来的守卫。
银弩的弦声连响,他侧身避开两支,第三支擦过左臂,火辣辣的疼。
伊薇的袖剑在他身侧划出银弧,最后一个守卫的喉咙绽开血花。
两人冲上教堂侧门时,雅各布的身影突然从阴影里扑出来。
他扛着冒烟的火药筒,咧嘴笑出白牙:“我就知道你们需要烟花!”随着“轰”的一声,教堂正门的彩绘玻璃炸成碎片,守卫的惊呼声混着火星四溅。
乔治跟着伊薇钻进后巷的马车,雅各布甩着马鞭吆喝:“去白教堂!伊薇的安全屋有铁箱!”
马蹄声碾碎了身后的追击声。
乔治靠在车厢板上,这才发现左臂的伤口在渗血,詹尼绣的鸢尾花被染成暗红色。
伊薇从暗袋摸出药棉按在他伤口上,灰绿色眼睛里闪着冷光:“斯塔瑞克的计划比我们想的更深——索菲亚的手铳里填的是银弹,她早知道会遇见超凡者。”
“还有这个。”乔治抖开怀里的契约,月光透过车窗照在父亲的签名上,“我父亲当年和肯特公爵夫人的密约……原来斯塔瑞克一直攥着这个,用来要挟康罗伊家族。”
马车拐过舰队街时,伊薇突然指向车外。
乔治顺着她的手指望去——路灯下,一个裹着黑斗篷的身影正仰头盯着他们,月光照亮她染血的袖口。
索菲亚·雷诺兹的嘴角勾着笑,缓缓举起手,指尖夹着半张从文件里撕下的羊皮纸。
“她拿到了召唤阵的残页。”伊薇的声音沉下来。
乔治握紧了手里的文件。
但此刻,命运的齿轮,终于开始朝着他无法预料的方向,吱呀作响地转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