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无孔不入,钻进鼻腔,把李歨……哦不,现在是吕布,硬生生给呛醒了。
他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映入眼帘的是平整得过分的天花板,上头嵌着的灯正散发出一种柔和却没什么人情味的冷光。
他盯着那光斑发了会儿呆,混乱的记忆如同决堤洪水般冲进脑海——东汉的沙场、白门楼的麻绳、方天画戟的寒光……紧接着是另一个年轻人的记忆——左腿钻心的疼、烧得焦黑的家、十字路口的修车摊、刺眼的车灯和猛烈的撞击。
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疯狂对撞、撕扯,最后勉强融合成一个让他瞠目结舌的事实:他,吕布,字奉先,东汉第一猛将,居然在一千八百多年后,借着一个叫“李歨”的倒霉修车匠的身体……复活了!
“这……”吕布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他花了点时间消化原主的记忆,越消化眉头皱得越紧。
这李歨小子,今年才二十四岁,活得那叫一个憋屈。腿是废的,浑身有伤,爹妈死得不明不白,自己还窝囊地死在了一场“意外”的车祸里。
这惨淡的人生剧本,连看惯了生死的吕奉先都忍不住啧了一声。
“罢了!”他低声嘟囔,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悍气,“既然用了你的身子骨,你的仇,便算某一份!李歨?吕布?读起来还真差不多,怕是阎王爷勾魂时笔误了吧!”
念头通达后,他感觉肚子饿得能吞下一头牛。算起来,这副身体快一天没进食了。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浑身无力,左膝盖和脑袋更是疼得他直抽冷气。
正想着怎么弄点吃的,门“咔哒”一声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淡紫色护士服的熟妇快步走进来,眼神锐利得像扫描仪,瞬间就锁定了他试图去够床头柜上手机的手。
“203床!李歨!”护士声音清脆,带着不容反驳的权威,“脑震荡还想玩手机?不要命啦?手机没收!大脑现在需要的是休息,不是接收这些乱七八糟的信息!”
她动作麻利,一把抄走那部“蛇果11”,动作行云流水,根本没给吕布任何反应时间。
吕布皱了皱眉:“……” 想他当年虎牢关前一声吼,十八路诸侯都得抖三抖,如今竟被个妇人给缴了械?
形势比人强,他忍下那点不自在,用尽这身体残存的力气,挤出几个字:“姑娘…劳烦…给弄点吃的喝的…我快饿死了…”
护士白了他一眼,心想:这人看着年轻,说话怎么老气横秋的,也是醉了,竟然还叫自己“姑娘”。但还是保持了职业素养:“等着,医院有营养餐。”
不一会儿,一份看起来相当精致的快餐送到了他面前。香气扑鼻,吕布暂时顾不上别的,再也端不住,抓起勺子就以风卷残云之势开始扫荡。
一份下肚,跟没吃一样。
“再来一份!”
……
“再来!”
……
当第五个空餐盒被收走时,熟妇护士看他的眼神已经从惊讶变成了惊恐,大概在琢磨这人的胃是不是连接了异次元。
吕布终于感觉肚子里有了点底,他靠在床头,开始思考现状——这医院环境好得过分,明显不是寻常地方。撞了人不该送公立医院吗?怎么跑这来了?
正想着,病房门又被推开。
这次进来的是个穿着职业装、一看就很干练的年轻女子。好像就是那个女司机!
只见她拎着果篮和新衣服,脸上写满了歉意和庆幸。
“李师傅!您醒了!真是太好了!谢天谢地!”女子一进来就对着吕布来了个九十度鞠躬,“我是郑芸,昨天开车…不小心撞到您的那位。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也万分感谢您当时救了那孩子和老人!”
吕布打量着对方,凭借李歨的记忆和本能,直接问道:“这里是私人医院?费用怎么说?那老人和孩子呢?”
郑芸连忙解释:“李师傅您放心,这是我们集团旗下的医院,您安心住,所有费用我来承担,还会补偿您的误工费!那老人当时摔了一下,但看到您伤得重,她带着孩子很快就离开了。”
吕布点了点头,又问:“你怎么就撞上来了?我记得是红灯。”
郑芸一脸懊悔:“平时我都用自动驾驶,从来没出过问题!谁知道今天系统抽风,红灯居然没识别出来!我当时正好在看一份病历,没注意前方…等反应过来,已经…”她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自动驾驶?系统抽风?吕布结合李歨那些关于“毒贩报复”的记忆,心里冷笑一声:这巧合,未免也太巧了点。但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淡淡道:“机器终究是死物,人命关天,还得自己多上心。”
“是是是,李师傅您说得对!”郑芸连连点头,递上名片,“我是这家医院的院长,您有任何事随时找我!您的检查结果大致还好,头部缝了针,需要静养。膝盖的旧伤…我们这边暂时也没有特别好的办法,主要是休养。”
院长?这么年轻?吕布挑眉看了一眼名片——星王海医疗院长,郑芸。嗯,这时代,女子为官…不,为院长,倒也不稀奇。
又客套了几句,郑芸便匆匆告辞去处理公务了。
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
吕布深吸一口气,忍着痛楚,挣扎着下床,一步步挪进卫生间。
他站在明亮的镜子前,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如今的模样——一张年轻却带着病态苍白的脸,眉眼间积郁着散不去的疲惫和痛楚,比实际年龄沧桑不少,但底子不算差。
“哼,比某容貌是差远了。”他嫌弃地撇撇嘴,但还是仔仔细细把手洗干净,找来水果刀,耐心刮掉指甲缝里积年的黑色油污。
接着,他凭着李歨的记忆,摸索着使用那些现代化的卫浴设备,避开头上的伤口,把自己从头到脚彻底清洗了一遍。水冲走污垢,也仿佛冲散了一些原身的晦气。
换上郑芸带来的崭新运动服,整个人顿时清爽了不少。虽然脸色依旧苍白,身体依旧疼痛虚弱,但镜子里那双眼睛,却悄然燃起了一丝属于战神吕布的、锐利而不屈的光芒。
他回到床边,望向窗外。夜幕已深,楼下城市的霓虹灯闪烁不休,勾勒出一个他完全陌生却又必须面对的世界。
“你李歨的债,就由吕布来讨。”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不管是撞车的,还是放火的,都给某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