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墨一个踉跄,脚踝被那冰冷粘腻的腐手死死攥住,一股混合着腥土和尸臭的阴寒直透骨髓。身后,巨大缝合尸怪那缠绕着铁链的沉重铁钩,撕裂雨幕的尖啸声已近在耳畔!腥风如实质般拍在背上。
“不能死在这!“
求生欲在脑中炸开,他猛地一拧腰,身体强行在半空中扭转出一个狼狈的角度,攥着铜铃的左手狠狠朝下砸向那只扒在脚踝上的腐尸脑袋!
“嗡——!”
铜铃砸中腐尸天灵盖的瞬间,一声比之前剧烈数倍的震鸣骤然爆开!无形的声波如同涟漪,猛地向四周扩散!那具腐尸的头颅如同被重锤砸中的朽木,“咔嚓”一声脆响,竟硬生生被震得四分五裂!粘稠的黑浆和碎裂的骨渣迸溅开来,抓住陈玄墨脚踝的腐手也瞬间失去了力量,软软地松开。
然而,这一下也彻底耗尽了陈玄墨调整姿态的余力。他整个人无法控制地向前扑倒,重重摔在泥泞冰冷的坟地上,冰冷的泥浆裹着腐烂的草叶瞬间糊满了口鼻!
几乎就在他倒地的同一刹那,巨大的铁钩带着万钧之力,“轰隆”一声,狠狠砸落在他刚才立足的地方!
泥浆、碎石、连同几块腐朽的棺木碎片如同炮弹般炸开!狂暴的冲击波狠狠撞在陈玄墨背上,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移了位,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混合着泥浆喷了出来。冰冷的雨水疯狂冲刷着后背火辣辣的剧痛,那是被飞溅的碎石刮开的伤口。
浓雾被这一击撕开一片空隙。那缝合尸怪巨大的独眼转动着,锁定了扑倒在地的陈玄墨。它似乎对铜铃爆发的力量有些忌惮,但贪婪很快压过了那丝犹豫。它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深渊的咆哮,缠绕着铁链的粗壮手臂再次抬起,巨大的铁钩如同死神的镰刀,瞄准了地上那个挣扎的身影,准备给予致命一击!
陈玄墨挣扎着抬起头,雨水和血水模糊了视线。他能看到那高高扬起的铁钩在昏暗中反射着冰冷的微光,也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无数双空洞、贪婪的眼睛穿透浓雾,死死钉在他——更准确地说,是他左手紧攥的那枚发烫的铜铃上!
铜铃在掌心中疯狂地震颤着,发出持续的嗡鸣,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的皮肉。这声音是定位的灯塔,是催命的符咒!
“引开它们…必须引开!“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陈玄墨濒临混沌的意识中炸开。他猛地吸进一口混杂着腥臭雨水的冰冷空气,不顾后背撕裂般的剧痛和胸腔翻江倒海的灼痛,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左手连同那枚滚烫的铜铃,朝着尸怪侧后方一片密集的、刚刚破土而出、正在涌来的腐尸群方向,狠狠甩了过去!
“嗡——!!!”
铜铃脱手飞出,如同离弦之箭!这一次的震鸣比刚才砸碎腐尸头颅时更加尖锐、更加狂躁!刺耳的声波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猛地撞向那片涌动的腐尸潮!
嗡鸣所过之处,效果立竿见影!
那片原本朝着陈玄墨扑来的腐尸群,动作猛地一僵!它们空洞的眼窝齐刷刷地转向了铜铃飞出的方向!仿佛瞬间被注入了新的指令,或者被更加直接强烈的信号所吸引!离得近的几只腐尸甚至放弃了近在咫尺的陈玄墨,僵硬地扭转身体,伸出腐烂的手臂,朝着铜铃落下的位置抓去!
铜铃划出一道弧线,“啪嗒”一声,掉在十几米外一座半塌的坟包旁,沾满了泥浆,但铃身上那些细密的符文依旧在疯狂闪烁,发出刺耳的嗡鸣!
成了!
陈玄墨心脏狂跳。这铜铃不仅是定位器,更是操控这些腐尸的“信标”!它发出的声音,能强行吸引、甚至短暂控制这些没有自主意识的亡灵!
巨大的缝合尸怪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铜铃更加剧烈的嗡鸣激怒了。它那颗巨大的独眼猛地转向铜铃落地的方向,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它庞大的身躯轰然启动,不再理会地上挣扎的陈玄墨,迈开沉重腐烂的腿脚,如同一辆失控的腐烂战车,撞开挡路的普通腐尸,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朝着铜铃的方向猛冲过去!
轰隆!轰隆!大地在它沉重的脚步下呻吟。
挡在它前进路线上的腐尸,无论是刚刚爬出泥土的,还是已经蹒跚靠近铜铃的,在它狂暴的力量面前都如同纸糊的玩偶。巨大的铁钩横扫而过,腐肉断骨横飞,黑血四溅!密集的铜铃声瞬间被撞碎、踩烂,变成一片混乱刺耳的噪音。尸怪的目标只有一个——那枚散发着致命诱惑和挑衅气息的铜铃!
机会!
陈玄墨强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挣扎着从泥泞中爬起。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甚至来不及看一眼铜铃的方向,更顾不上右手紧握的青铜碎片。他只有一个念头——逃!趁着这怪物和尸潮被铜铃短暂吸引的宝贵间隙!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和泥浆,辨别了一下方向,朝着与胖子、林九叔逃跑路径垂直的、远离铜铃和尸怪的另一侧乱葬岗深处,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踉跄着冲了出去!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泥浆和松软的坟土上,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火辣辣的疼痛。
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试图冷却他滚烫的皮肤和沸腾的恐惧,但身后那震耳欲聋的咆哮、腐尸被撞碎的闷响、以及依旧穿透雨幕传来的、铜铃那如同跗骨之蛆的嗡鸣,都在提醒他,危险并未远离。
“九叔!顶住啊!胖爷…胖爷我…快散架了…”胖子王富贵背着林九叔,每一步都像是在泥沼里拔萝卜,那只被棺材盖刮破的脚踝每一次用力都钻心地疼,血水混着泥浆,把裤腿染成了暗红色。他圆脸上分不清是汗水、雨水还是眼泪,豆大的汗珠顺着肥厚的下巴往下淌,滴在林九叔枯瘦的手背上。
“嗬…嗬…”身后,震耳欲聋的尸怪咆哮和腐尸的嘶吼如同跗骨之蛆,死死追着他们。胖子根本不敢回头,那密集到让人头皮炸裂的铜铃声,仿佛无数根冰冷的针,狠狠扎着他的神经。他只能死死盯着前方那片在暴雨和浓雾中显得格外阴森、地势稍高的墓碑群,那是他唯一的希望——墨哥说的“高处”。
“顶…顶你个肺…”胖子咬着牙,把吃奶的力气都用在了两条肥腿上,深一脚浅一脚,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在泥泞中挣扎前行。背上林九叔轻飘飘的,几乎没有重量,但此刻却像压着一座沉甸甸的冰山,冰冷的气息透过湿透的衣服渗透进来,让胖子牙齿都在打颤。
离那片墓碑林还有十几步的距离,脚下突然一滑!胖子本就重心不稳,背着个人更是摇摇晃晃,这一滑,整个人猛地向前扑倒!
“哎哟!”胖子惊叫一声,下意识地侧身,用自己肥厚的肩膀和后背垫了一下,没让背上的林九叔直接摔进泥里。他自己则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冰冷的泥浆糊了一脸,呛得他直咳嗽。
“呸!呸呸!”胖子挣扎着吐掉嘴里的泥巴,顾不上满身狼狈,急忙去查看林九叔。老人依旧昏迷着,脸色灰败,呼吸微弱得像随时会断掉。胖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忙脚乱地想把他重新背起来。
就在他扶着旁边一块歪斜的青石墓碑,试图借力站起时,手掌按在墓碑粗糙冰冷的表面,突然感觉到一丝异样。这块墓碑的底座,似乎…有些松动?而且,石头的颜色和质地,跟周围那些饱经风霜、布满苔藓的墓碑也不太一样,显得更…新一些?像是被人动过手脚。
胖子心里咯噔一下。这乱葬岗邪门得很,什么幺蛾子都可能出。他绿豆眼警惕地扫视着这块墓碑。借着偶尔划破夜空的惨白闪电,他猛地看到墓碑底座与地面相接的缝隙里,似乎…嵌着什么东西?一小块暗绿色的、边缘磨损得厉害的硬塑料片,在泥水中若隐若现。
“葡京!“
胖子脑子里瞬间闪过陈玄墨之前看到的那块塑料片上的字!澳门赌场!这地方怎么会冒出这玩意儿?难道…跟他那个混蛋三叔公有关?
他刚想凑近看清楚,身后那令人心悸的咆哮声陡然拔高了一个层次!伴随着几声更加刺耳的铜铃爆裂声!显然是那巨大的尸怪已经冲到了铜铃附近!
“妈的!没完了!”胖子吓得魂飞魄散,再也顾不上研究墓碑。强烈的求生欲让他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猛地弯腰,几乎是连拖带拽,再次将林九叔甩到自己肥厚的背上,像一头被狼群追赶的野猪,闷头朝着墓碑林深处,连滚带爬地冲了进去!
冰冷的石碑林立,如同沉默的鬼影。雨水顺着碑面淌下,如同无声的泪。胖子背着林九叔,在狭窄的碑隙间艰难穿梭,寻找着可以暂时藏身或者居高临下观察的地方。他不敢停,也停不下来,身后那恐怖的动静如同催命的鼓点。
终于,他气喘吁吁地冲到这片墓碑林的最高点——一座明显比其他坟包要高大、墓碑也更为粗壮的坟冢前。墓碑是一块巨大的青石,虽然同样布满岁月侵蚀的痕迹,但依旧能感受到当年的气派。胖子也顾不得这是谁家的祖坟了,把林九叔小心翼翼地放在墓碑背风的一面,让他靠着冰冷的石碑。老人依旧昏迷,气息微弱。
胖子自己则瘫坐在泥水里,背靠着巨大的墓碑,大口喘着粗气,感觉肺都要炸开了。那只受伤的脚踝肿得老高,疼得他龇牙咧嘴。他刚想喘口气,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这座“豪华”坟墓的墓碑底座。
这一看,他绿豆眼瞬间瞪得溜圆!
刚才在远处看到的异样,在这里被无限放大!这块巨大墓碑的底座,与坟包泥土相接的地方,缝隙大得能塞进手指!而且,缝隙边缘的泥土颜色明显更新鲜,带着翻动过的痕迹!更扎眼的是,就在那松动的底座一角,一块暗绿色的塑料片,赫然卡在石缝和泥土之间!
胖子心脏狂跳,连滚带爬地挪过去。他伸出沾满泥污油垢的手,颤抖着抠住那块塑料片的边缘,用力一拽!
“噗嗤!”塑料片被拔了出来,上面两个模糊却依旧能辨认的繁体字在闪电的光芒下刺痛了他的眼睛——“葡京“!
真的是赌场筹码!和他三叔公有关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座坟是谁的?
胖子惊恐的目光猛地移向墓碑上方。借着惨白的电光,墓碑上镌刻的名字和日期清晰地映入眼帘:
“显考王公守业之墓“
“民国三十四年冬月立“
王守业!胖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是他太公!那个铁皮箱里藏着尸油地契、落款盖着朱砂印章的太公!他老人家的坟,底座竟然是松动的?下面还卡着澳门赌场的筹码?!
一个荒诞又恐怖的念头瞬间攫住了胖子:难道…难道他太公的坟,也被人动过?跟他三叔公搞的那些“寅葬卯发”的勾当有关?!
恐惧混合着被家族隐秘背叛的寒意,让他浑身肥肉都哆嗦起来。他下意识地伸出手,用尽力气去推那块松动的巨大墓碑底座。
纹丝不动。
胖子急了,也顾不上脚疼,转过身,用肥胖的后背死死顶住墓碑基座,双脚蹬着湿滑的泥地,使出吃奶的力气——
“呃啊——!”
伴随着他野兽般的低吼和粗重的喘息,那块沉重的青石底座,竟真的被他一点一点地顶开了一道一尺多宽的缝隙!一股更加浓烈、混合着陈年棺木腐朽和浓重土腥味的阴冷气息,猛地从缝隙里喷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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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玄墨在暴雨和尸潮的缝隙中亡命奔逃。他利用每一块歪斜的墓碑、每一处隆起的坟包作为掩体,手中的青铜碎片成了唯一可靠的武器。每一次刺出都带着决绝的狠劲,幽暗的火花在腐尸身上炸开,伴随着黑烟和刺鼻的焦臭,为他短暂地撕开一条生路。但腐尸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如同潮水般源源不绝地从被雨水浸泡松软的坟土中爬出,循着铜铃那如同魔咒般的嗡鸣,前赴后继地涌来。
铜铃被他甩出后,那巨大尸怪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去。它狂暴的咆哮和铁链撞击、腐尸碎裂的声音成了最好的路标,让陈玄墨得以判断方位,竭力远离那个死亡漩涡。然而,铜铃的嗡鸣如同永不熄灭的灯塔,依旧牢牢吸引着散落在乱葬岗各处的腐尸。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块投入食人鱼群的肉,四面八方都是贪婪的撕咬。
左臂虎口那七个乌黑的印记灼痛感越来越强,仿佛有无数钢针在里面搅动,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尖锐的疼痛。后背被碎石和冲击波撕裂的伤口在冰冷雨水的冲刷下,反而传来一种麻木的刺痛。他咬紧牙关,牙龈渗出血腥味,混合着雨水流进喉咙。
“呃啊!”一只隐藏在浓雾和半塌坟包后的腐尸突然扑出,腐烂的双臂狠狠抱住了陈玄墨的右腿!冰冷的腐肉紧贴着皮肤,巨大的力量几乎要将他拖倒!
陈玄墨眼中厉色一闪,左手闪电般探出,不是去掰那腐手,而是五指如钩,狠狠插向腐尸那空洞的眼窝!
噗嗤!粘腻冰冷的触感传来,他的手指深深陷了进去!
“嗷——!”腐尸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抱住他腿部的力量骤然一松。
陈玄墨抓住这瞬间的机会,右腿猛地发力挣脱,同时右手紧握的青铜碎片带着一股狠劲,狠狠扎进腐尸的太阳穴!
滋啦!刺耳的灼烧声伴随着浓烈的黑烟冒起!腐尸剧烈地抽搐着,松开了手,软软地倒了下去。
陈玄墨喘息着拔出碎片,顾不上擦掉上面的污秽,踉跄着继续向前。他感觉自己的体力正在飞速流逝,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灼痛和血腥味。而前方,依旧是无尽的坟包、墓碑和从泥土里伸出的、抓向他的腐烂手臂。
就在这时,一阵与周围混乱格格不入的、更加沉闷的摩擦声,穿透雨幕和尸群的嘶吼,隐隐约约地从侧前方传来。
嘎吱…嘎吱…
像是…沉重的石头在移动?
陈玄墨心头猛地一跳!他下意识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瞥去。浓雾翻滚,隐约可见那片地势稍高的墓碑林深处,靠近最高大坟冢的地方,似乎有一团更加浓重的阴影在晃动?
难道是胖子?!
这个念头如同强心针,让他精神一振。他立刻调整方向,不再盲目奔逃,而是朝着那声音来源处奋力冲去!手中的青铜碎片挥舞得更急,不顾一切地劈砍着挡路的腐尸,为自己开辟道路。
越靠近那片墓碑林,那沉闷的摩擦声就越清晰。嘎吱…嘎吱…伴随着胖子那熟悉的、带着哭腔和用力的低吼!
“呃啊——!给胖爷开——!”
紧接着,是一股更加浓烈的、陈年棺木腐朽和泥土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陈玄墨精神大振,奋力冲开最后几具挡路的腐尸,冲进了那片相对密集的墓碑林。他一眼就看到那座最高大的坟冢前,胖子正用他那肥胖的后背,死死顶着一块被推开一尺多宽缝隙的巨大墓碑底座!
缝隙里黑黢黢的,散发着不祥的气息。而胖子满头满脸的泥浆,浑身湿透,肥肉都在颤抖,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富贵!”陈玄墨嘶哑地喊了一声。
胖子闻声猛地回头,看到陈玄墨,绿豆眼里瞬间爆发出绝处逢生的狂喜和泪水:“墨哥!快!快过来!这底下…底下有洞!”
话音未落,陈玄墨身后,那巨大尸怪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再次逼近!显然,铜铃要么被毁了,要么被它暂时压制,它的目标重新锁定了陈玄墨!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重锤擂鼓,整个乱葬岗的地面都在震颤!浓雾剧烈翻涌,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腐烂轮廓,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再次朝着他们所在的墓碑林猛冲而来!挡在它直线上的墓碑如同朽木般被撞得粉碎!
“来不及了!”陈玄墨瞳孔骤缩。他冲到胖子身边,目光瞬间扫过那道被胖子顶开的缝隙和里面深不见底的黑暗。一股混杂着浓重铁锈味、机油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死寂的气息从缝隙中涌出,与乱葬岗的尸臭截然不同!
这绝不是普通的墓穴!
千钧一发!巨大的阴影已经笼罩了他们头顶!
“跳!”陈玄墨嘶吼一声,根本来不及解释,也顾不上那缝隙里是什么龙潭虎穴!他一把抓住胖子油腻的胳膊,用尽最后的力量,拖着他,朝着那道黑黢黢的缝隙,纵身跃下!同时另一只手不忘死死抓住昏迷的林九叔的衣襟!
三人如同下饺子般,瞬间消失在墓碑底座裂开的黑暗缝隙之中!
轰隆——!!!
几乎在他们消失的同一瞬间,巨大的铁钩裹挟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砸在了他们刚才立足的地方!那块被胖子顶开的沉重青石底座,连同它依附的巨大墓碑,在狂暴的力量下如同纸糊的玩具,瞬间被砸得粉碎!碎石如同炮弹般四散飞溅!
缝合尸怪发出暴怒的咆哮,巨大的独眼死死盯着地面上那个被砸开的、深不见底的黑洞。浓雾和烟尘弥漫,遮蔽了视线。它庞大的身躯堵在洞口,腐烂的肢体不安地躁动着,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刺耳摩擦声,似乎在忌惮着什么,又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追下去。洞口深处,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暗,以及一股更加浓郁、让这尸怪都感到一丝不安的铁锈与冰冷机械的气息,幽幽地弥漫上来。
冰冷的、带着浓重铁锈和机油味的空气猛地灌入鼻腔,陈玄墨重重摔在一片坚硬、冰冷、带着棱角的物体上,后背的伤口受到二次撞击,剧痛让他眼前发黑,闷哼一声。
“哎哟我的亲娘!我的屁股!”胖子杀猪般的惨叫在黑暗中响起,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和一阵稀里哗啦的金属碰撞声。显然他也摔得不轻,还撞倒了什么东西。
“九叔!九叔呢?”陈玄墨强忍剧痛,挣扎着坐起,在绝对的黑暗中焦急地摸索。入手是冰冷湿滑的金属表面,带着尖锐的棱角。
“在…在这儿!”胖子的声音带着痛楚和慌乱,就在不远处,“我…我压着九叔了…墨哥,这他娘什么地方?黑咕隆咚的,全是铁疙瘩!硌死胖爷了!”
陈玄墨的心稍微放下一点。他摸到裤袋里的半盒火柴——这是之前点烟留下的。他颤抖着手,擦亮了一根。
微弱、跳跃的火苗瞬间撕开了浓稠的黑暗,映照出眼前一小片惊悚的景象。
他们似乎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金属结构内部?火柴的光亮有限,只能看到周围堆满了锈迹斑斑、形状怪异的巨大金属构件,有的像扭曲的管道,有的像巨大的齿轮,有的则是布满铆钉的铁板。冰冷的水珠从头顶的金属缝隙不断滴落,发出单调的“滴答”声。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味、机油味和一种…仿佛密封了数十年的、冰冷的死寂气息。
脚下踩着的是湿滑的金属网格地面,上面布满了厚厚的、粘腻的黑色油污。刚才胖子撞倒的,似乎是一摞锈蚀的铁皮箱子,散落了一地。
借着火柴微弱的光,陈玄墨看到胖子正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林九叔被他护在身下,老人依旧昏迷,但似乎没有新的外伤。胖子自己则揉着摔成八瓣的屁股,龇牙咧嘴。
火柴燃尽了,黑暗再次吞噬一切。
“墨哥…这…这什么鬼地方?”胖子的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咱们不会掉进太公他老人家的炼尸炉了吧?”
陈玄墨没有回答,他屏住呼吸,在绝对的黑暗中凝神细听。头顶上方,那巨大尸怪沉重的脚步声和铁链拖拽声似乎停在了洞口,没有立刻追下来。只有它沉闷而充满暴戾的呼吸声,如同破旧的风箱,隐隐约约地从洞口传来。
暂时安全了?
他刚想再擦亮一根火柴,目光却猛地被下方吸引!
就在他脚下,那片被火柴短暂照亮过的、布满黑色油污的金属网格地面上,借着从头顶巨大洞口透下来的、极其微弱的、被浓雾过滤后的天光,他看到了一行被油污半掩埋的、刻在冰冷金属上的字迹。
那字迹刻痕很深,边缘锐利,带着一种冰冷的工业感。刻的是日文。
陈玄墨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虽然他不认识日文,但那几个字的形状,尤其是其中一个由两个“十”字交叉组成的符号,他曾在一些老电影和画报上见过——那是日本旧军队的标志!
他缓缓蹲下身,不顾油污的粘腻,用手指用力抹开覆盖在字迹上的厚厚污垢。更多的笔画显露出来。
当他勉强辨认出其中一个词时,一股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
“七…三…一…”
那个臭名昭着的部队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