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墨的虎口还在渗血,青铜钥匙像块烙铁似的烫手心。胖子举着半截烧鹅腿当火把,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往古董店摸。
珠江边的雾气浓得像化不开的棉絮,连路灯都成了团模糊的黄晕。
这玩意儿比鬼还瘆人。胖子拿钥匙对着路灯照,六榕寺塔的浮雕在铜绿下若隐若现,要我说,明天就把它熔了打戒指...
话音未落,整条街的灯突然全灭。
陈玄墨后背撞上卷帘门,黑暗中响起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胖子突然惨叫:有东西在舔我脖子!
打火机亮起的瞬间,陈玄墨的汗毛全竖起来了——成百上千条金线从古董店门缝里钻出来,裹尸布像巨型水母般悬浮在半空。
布面上用黑血写着亥时三刻,正是缫丝厂爆炸的时间。
墨哥快看!胖子哆嗦着指向柜台。
原本锁在保险柜里的另一块尸布,此刻正诡异地扭成麻花状,金线像蛆虫般往铜钱缺口里钻。
陈玄墨摸出缫丝厂找到的铜钱残片,缺口处的篆文突然开始渗血。
两枚铜钱同时发出蜂鸣,裹尸布上的《往生咒》金线齐刷刷倒竖。
胖子抄起门后的鸡毛掸子乱挥:这特么是布还是刺猬啊!
站北斗位!陈玄墨甩出铜钱钉住尸布四角。
柜台上的算盘突然自己跳动,珠子拼出二字。
他猛地想起姑婆临终的话,把两枚铜钱往伤口上一按——黑血居然在铜钱间拉出条血线!
尸布发出布料撕裂般的惨叫,金线疯狂扑向血线。
胖子抡起灭火器喷出白雾:让你尝尝社会主义铁拳!冷气碰到金线的刹那,整块尸布瞬间结霜,碎成一地冰渣。
小心!陈玄墨突然扑倒胖子。
柜台上的青花瓷瓶炸成碎片,几条蜈蚣从瓷片里钻出来,背甲上全是北斗七星状的斑点。铜钱突然飞起贴在蜈蚣背上,虫身立刻冒起青烟。
胖子瘫在碎瓷片上直喘:老板这是开殡仪馆还是开动物园...
他突然噤声——里间传来熟悉的咳嗽声,正是半个月前去南洋的老板。
陈玄墨摸到柜台下的账本,最新一页墨迹未干:七月初七,收洪武通宝一对。日期正是今天。
他忽然感觉后槽牙发酸,那对铜钱分明还攥在自己手里。
墨仔,半夜撬自家店门可不厚道。
老板举着油灯从里间晃出来,长衫下摆沾着新鲜香灰。
陈玄墨瞳孔骤缩——对方腰间那块翡翠双鱼佩,和缫丝厂女尸头上的簪子雕工一模一样。
两枚铜钱突然在掌心发烫,陈玄墨甩手将铜钱拍在老板脚前。
地板下传来铁链挣动声,油灯地熄灭。
胖子趁机滚到八仙桌下,摸到满手黏糊糊的蜡油——供桌上的白蜡烛竟是用尸蜡捏的!
年轻人就是心急。老板慢条斯理地摘下金丝眼镜,瞳孔闪过诡异的青光。
货架上的青铜器突然集体震颤,鼎身上的饕餮纹像活过来般蠕动。、陈玄墨的铜钱嗡嗡作响,在青砖地上烫出个太极图案。
胖子突然从桌底钻出来,手里举着个带血掌印的紫砂壶:去年你说这壶是景德镇收的,怎么壶底刻着大明锦衣卫造
壶口猛地喷出黑雾,雾中隐约传来铁甲碰撞声。
陈玄墨趁机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铜钱上。
两枚洪武通宝突然凌空飞旋,金光交织成个字。
货架上的青铜鼎倒地,鼎里滚出几十颗刻着生辰八字的狼牙。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陈玄墨并指抹过铜钱,金光暴涨如烈日。
老板的翡翠佩突然裂开,爬出条七寸长的金蜈蚣。
胖子眼疾手快抡起供桌,桌面镶嵌的八卦镜正照在蜈蚣头上。
整间屋子突然地动山摇,地板砖块块翻起。
陈玄墨拽着胖子跳上神龛,看见地砖下露出七盏青铜油灯,灯油里泡着缠头发的指甲盖。
最中央的琉璃灯里,赫然浮着根染成金色的短发——正是胖子三天前刚剪的发型。
我的头发就值这点灯油钱?胖子气得要去踹油灯,被陈玄墨死死拉住。
铜钱突然自动飞向灯阵,在琉璃灯上方拼成完整太极图。
地底传来龙吟般的轰鸣,一道虚影逐渐凝实——是个穿飞鱼服的锦衣卫,绣春刀正指着老板心口。
老板突然狂笑,撕开长衫露出满背刺青。
那根本不是寻常纹身,而是用金线绣的活版《往生咒》!
陈玄墨的虎口伤疤猛然崩裂,黑血滴在铜钱上烧出青烟。
锦衣卫虚影挥刀劈下时,老板化作团黑雾撞破后窗,只留下句飘在夜风里的狠话:
七星灯不灭,尔等终为祭品!
绣春刀劈开的黑雾里腾起上百只尸蛾,翅膀上的磷粉沾到哪儿哪儿就窜起绿火。
陈玄墨拽着胖子滚进柜台底下,货架上的宣纸被烧成漫天灰蝴蝶。
这老东西属乌贼的?胖子被烟呛得直流泪,抄起砚台砸碎消防栓玻璃。
高压水柱冲进火场的瞬间,整排博古架突然活了——那些明清花瓶像炮弹般射向黑雾,碎瓷片在火光中折射出北斗七星的图案。
陈玄墨突然把两枚铜钱按进水柱。
水流裹着铜钱上的黑血,在空中划出个血色太极。
锦衣卫残魂长啸一声,绣春刀插进太极眼,刀气化作青龙直扑黑雾。
的一声闷响,天花板簌簌落灰。
黑雾里传来瓷器碎裂声,老板的痛呼夹杂着广府俚语的咒骂。
胖子突然指着东南角的承重柱:墨哥快看!
柱子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七盏油灯虚影,灯芯全是胖子头发编的。
陈玄墨的铜钱突然脱手飞向灯阵,在琉璃灯的位置拼成个字。
整面墙应声炸开个大洞,露出后面藏着的小佛堂。
佛堂里供着尊三头六臂的邪神像,香案上摆着七盏真正的青铜油灯。
最骇人的是每盏灯芯里都裹着张泛黄的照片,胖子凑近一看差点背过气——那些全是来店里典当过物件的客人!
拿命来!老板从瓦砾堆里爬出来,半边脸皮都烧没了。
他手里的翡翠双鱼佩裂成两半,钻出条碗口粗的金线蜈蚣。
陈玄墨摸到香案下的暗格,指尖触到个冰凉的铁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九十九个缠着头发的桃木人偶。
锦衣卫残魂突然调转刀尖插进自己心口,魂体化作金光注入铜钱。
两枚洪武通宝瞬间烫得握不住,陈玄墨甩手将它们砸向灯阵。
金光顺着灯油流动,七盏青铜灯接连炸裂。
我的七星续命灯!老板发出非人的嚎叫,金线蜈蚣突然调头咬住他脖颈。
胖子趁机抡起邪神像砸过去:给你换个菩萨拜拜!
蜈蚣在佛头炸开的瞬间化作飞灰,老板却借着烟雾消失了。
陈玄墨踩到块热乎的翡翠碎片,上面粘着张烧焦的当票——民国三十八年,典当物正是青铜罗盘。
这特么是连环套啊!胖子踹翻香案,底下掉出本包浆的账册。
陈玄墨翻开最后一页,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旁边朱砂批注七杀破军,命火三更灭。
更诡异的是夹页里的半张当票,当铺地址竟然写着六榕寺塔地宫。
佛堂突然剧烈摇晃,锦衣卫残魂的虚影在消散前突然指向西墙。
陈玄墨的铜钱自动飞过去,在墙砖缝里烫出个字。
胖子凑近听了听:墙后头有空腔!
两人刚扒开墙皮,整条街的狗突然狂吠起来。
陈玄墨摸到墙里藏着的铁匣,匣盖上用苗银镶着北斗七星。
远处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他抓起账本塞进背包:先撤!六榕寺的事明天...
话没说完,铁匣突然自动弹开。
匣底铺着张发黄的老照片,1945年的广州城楼上,年轻时的老板正和日军军官握手,两人中间摆着的正是那尊邪神像。
照片背面用血写着:甲级实验体1997号,七杀归位。
胖子突然指着窗外惨叫。
珠江方向腾起血红雾气,隐约可见艘挂着白帆的幽灵船正在靠岸。
陈玄墨的铜钱突然跳起来贴住玻璃,在雾气中映出六个歪扭的血字——
六榕寺亥时见。
珠江上的血色雾气还未散尽,陈玄墨攥着那张泛黄的合影,指尖在甲级实验体1997号的血字上掐出深痕。
胖子瘫在消防栓旁直喘,文化衫上粘着蜈蚣烧焦的磷粉,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绿光。
六榕寺亥时见......陈玄墨摩挲着铜钱上的焦痕,那六个血字正在玻璃上缓缓褪色,老板倒是会挑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