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尔之煞!镇彼之邪!锁九幽!定尸魄!”
林九叔沙哑的断喝如同幽冥律令,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仿佛能压塌空间的重量,狠狠砸落在鬼手刘这间腥臭污浊的诊所里。他布满老人斑的手稳如千钧磐石,指尖蘸满陈玄墨虎口处汹涌喷出的、粘稠如墨汁、散发着刺骨阴寒与浓烈死鱼烂虾腥气的黑血,正沿着陈玄墨左臂上那七点乌黑的七星印记和蛛网般蔓延的青黑煞纹,飞速勾勒!
血线扭曲、缠绕、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上蜿蜒爬行!一个繁复、狰狞、散发着浓烈死亡和不祥气息的符咒雏形,在陈玄墨惨白如纸的手臂上迅速显现!符咒的每一笔落下,都贪婪地吸吮着那来自七杀命宫本源深处的毒煞之血,陈玄墨的身体如同遭受无形重锤的反复轰击,剧烈地痉挛抽搐!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呈现出骇人的紫黑色,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野兽濒死般的嘶嗬声,眼白上翻,瞳孔因剧痛而涣散!
就在那邪异血符最后一笔即将落下、彻底勾连成阵的刹那——
“轰隆——!!!”
诊所那扇早已布满蛛网状裂痕、饱受摧残的木门,终于发出一声绝望的哀鸣,在门外狂暴力量的持续轰击下,如同朽烂的枯木般,彻底崩碎!黑色的木屑如同被炸碎的骨片,漫天激射!
九道扭曲僵硬的青灰色身影,裹挟着刺骨的尸臭和冰寒的白雾,如同冲破堤坝的死亡洪流,疯狂地涌入!浓烈的冰冷甜腥味瞬间塞满了狭小的空间,几乎令人窒息!她们空洞的眼窝死死锁定诊所中央蘸血画符的两人,额头的北斗符咒闪烁着怨毒刺目的猩红血光!九双枯槁、覆盖着粘稠白霜和黑色尸液的手臂,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如同九把淬毒的钢叉,直直刺向陈玄墨的脖颈、心脏和四肢要害!要将这个引动七杀毒血、威胁血祭阵图的“活阵眼”彻底撕碎!
死亡,冰冷彻骨,扑面而至!避无可避!
“师兄!二十年了!你这‘血煞锁魂符’还是如此霸道!可惜啊可惜!”一个阴冷、嘶哑、带着刻骨恨意和浓浓嘲弄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骤然在诊所门口炸响!
随着话音,一道穿着半新不旧绸布褂子的身影鬼魅般出现在门框的阴影里!正是古董店老板赵金福!他脸上惯常的市侩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扭曲的、混杂着怨毒和贪婪的阴鸷。他枯瘦的手指间,不知何时捻着几片边缘锐利、闪烁着妖异青光的青铜灯盏碎片!
就在那九双尸爪即将触及陈玄墨皮肉的瞬间,赵金福眼中寒光爆射,枯指猛地一弹!
“咻!咻!咻!”
几片青铜碎片如同被强弩射出的毒矢,带着刺耳的破空尖啸,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击打在冲在最前方的三具尸傀后颈脊椎处!那位置,正是暗金丝线刺入、连接控制的中枢!
“噗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上寒冰!碎片深深嵌入尸傀青灰色的皮肉,发出刺耳的“滋滋”声!一股浓烈刺鼻的黑烟猛地从创口喷出!那三具尸傀前扑的势头猛地一滞,如同被瞬间抽掉了提线的木偶,发出凄厉的惨嚎,动作瞬间变得僵硬混乱!她们额头的北斗血光剧烈明灭,竟硬生生改变了扑击的方向,如同失控的炮弹,朝着旁边两具尸傀狠狠撞去!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和骨骼碎裂的脆响混杂在一起!五具尸傀顿时滚作一团,互相撕扯抓挠,暂时阻断了后续四具尸傀的扑杀路线!诊所内顿时一片混乱!
“赵金福!”林九叔浑浊的老眼猛地抬起,死死盯住门口那道阴鸷的身影,布满老人斑的脸上肌肉紧绷,捏着银针的手背上青筋如同虬龙般暴起!那眼神,如同两座压抑了万载即将喷发的火山,混合着难以置信的震惊、被背叛的滔天怒火以及一丝深埋的痛楚!“果然是你!当年盗取《撼龙经》残卷,私炼‘移棺接运’邪术,被逐出师门!竟还不思悔改,变本加厉,勾结倭寇余孽,布此伤天害理的九阴锁龙血阵!你...你对得起祖师爷传下的撼龙一脉吗?!”
“撼龙一脉?”赵金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布满褶皱的脸上肌肉扭曲,发出夜枭般刺耳的怪笑,“哈哈哈!什么狗屁撼龙一脉!守着几卷破书,讲什么济世安民,镇守龙脉?迂腐!可笑!这世道,活下来才是真本事!活得久,才是大道!”他眼中闪烁着疯狂而贪婪的光芒,死死盯着林九叔手下陈玄墨那只散发着浓烈煞气的左臂,“看看!看看这七杀破军的命格!天生的凶煞之器!在你手里,就只会画几张破符,镇压些不入流的邪祟!暴殄天物!只有我!只有我的‘借寿七星灯’,才能将这绝世凶煞的命火,化作登临长生的阶梯!师兄,你老了,过时了!”
“畜生!”林九叔须发皆张,怒极反喝,那佝偻的身躯爆发出如同怒目金刚般的恐怖气势!他蘸满陈玄墨黑血的枯指猛地凌空一划!陈玄墨左臂上那尚未完成的邪异血符骤然亮起刺目的乌光!一股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煞气如同苏醒的太古凶兽,瞬间弥漫开来!
“今日,我便替祖师爷清理门户!镇!”林九叔的断喝如同九天惊雷,他布满老人斑的手掌挟裹着风雷之势,猛地拍向陈玄墨左臂上那光芒暴涨的血符!仿佛要将那引出的七杀毒煞之力彻底引爆,化作毁灭一切的洪流!
“哼!老东西!就凭你这半吊子的‘血煞符’?”赵金福眼中厉色一闪,非但不退,反而猛地向前踏出一步!他枯瘦的双手在胸前急速结印,十指如同穿花蝴蝶般舞动,划出道道带着邪异韵律的残影!口中急速念诵着晦涩难懂、却与林九叔咒文隐隐针锋相对的古老音节!
“七星倒悬!夺煞归元!给我过来!”
随着赵金福最后一声尖利的嘶吼,他双手猛地向前一推!一股无形却沛然莫御的诡异吸力轰然爆发,目标直指陈玄墨左臂上那光芒刺眼的血符!
嗡——!
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陈玄墨只觉得左臂上那凝聚的、如同火山般即将喷发的恐怖煞气猛地一滞!紧接着,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撕扯力量狠狠作用在他手臂的血符之上!仿佛要将那刚刚引出的七杀毒煞之力,连同他手臂的血肉筋骨,一起硬生生从他身上剥离、抽走!
“呃啊——!!!”陈玄墨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嚎!比之前银针引血痛楚强烈十倍、百倍的撕裂感瞬间席卷全身!仿佛灵魂都要被这股力量扯成碎片!他左臂上的血符乌光剧烈闪烁、明灭不定,皮肤下的青黑色煞气疯狂翻涌,如同沸腾的油锅!一丝丝粘稠冰冷的黑血被强行从血符线条中抽出,化作缕缕黑烟,朝着赵金福的掌心汇聚而去!
“墨哥!”刚刚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正想抄起旁边一个药罐当武器的胖子,看到陈玄墨那痛苦欲绝的模样,目眦欲裂,想也不想,肥胖的身体如同炮弹般朝着赵金福狠狠撞去!“老不死的!放开我墨哥!”
“滚开!”赵金福看也不看,随手一挥衣袖!一股阴冷的劲风如同无形的墙壁,狠狠撞在胖子身上!
“砰!”胖子如同撞上了一辆飞驰的卡车,肥胖的身体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重重砸在墙角那口冒着腥臭气泡的瓦罐上!
“哗啦——!”瓦罐应声碎裂,滚烫粘稠、散发着浓烈腥臊的暗绿色液体泼了胖子一身!胖子发出杀猪般的惨嚎,在地上疯狂打滚,试图扑灭身上沾染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滚烫药液和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林九叔眼见陈玄墨命悬一线,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化为决绝的杀意!“孽障!冥顽不灵!”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滚烫的、蕴含着精纯元阳的心头血狠狠喷在黄铜烟斗之上!
“呼——!”烟斗内积存的灰白烟灰遇血瞬间燃烧!一股凝练到极致、带着浩然正气和焚尽一切邪祟意志的赤金色火焰,如同怒龙般从烟斗口喷涌而出,直扑赵金福!
“撼龙真火?!”赵金福脸色终于一变,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他被迫中断了夺煞邪术,双手急速在胸前划圆,几片残存的青铜灯盏碎片悬浮而起,瞬间组合成一个扭曲的、散发着不祥青光的简易盾牌,挡在身前!
“轰!!!”
赤金色的撼龙真火狠狠撞在青光盾牌之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炽热的气浪如同海啸般席卷整个诊所!墙壁上糊着的旧报纸瞬间焦黄卷曲!地面污秽的积水被瞬间蒸发!鬼手刘缩在墙角,直接被震晕过去!
青光盾牌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裂开道道细纹!赵金福闷哼一声,脚下踉跄后退半步,脸色微微发白。
就在这撼龙真火与青光邪盾僵持、光芒最为炽烈的刹那——
一直被陈玄墨死死攥在左手掌心、几乎要被遗忘的那枚拼合完整的洪武通宝,仿佛受到了这至阳至刚的火焰和邪异青光的双重刺激,边缘那些微缩的篆文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太阳核心般的青碧色光焰!光芒之盛,瞬间压过了撼龙真火和邪盾青光,将整个诊所映照得一片青碧!
嗡——!
一声低沉雄浑、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嗡鸣,穿透了真火爆炸的巨响,在每个人灵魂深处响起!
陈玄墨只觉得左手掌心传来一股无法形容的滚烫,仿佛握住了一颗微型太阳!那深入骨髓的阴寒剧痛被这灼热暂时压制,一股狂暴到近乎失控的力量,顺着他的手臂汹涌奔腾!他下意识地,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将全身残存的力量和那股被引动却无处宣泄的七杀毒煞,疯狂地灌入那枚光芒万丈的铜钱之中!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碎裂声!
拼合完整的洪武通宝,在承受了远超极限的煞气与真火余波的冲击后,那曾经被胖子用烧鹅腿砸断、又被陈玄墨以毒血粘合的脆弱断口处,猛地崩开了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痕!
就是这一道细微的裂痕!
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冰水!
嗡鸣声骤然变得尖锐刺耳!铜钱表面爆发的青碧光芒瞬间向内急剧收缩、塌陷!一股毁灭性的、仿佛能撕裂空间的恐怖能量,在那细小的裂痕深处疯狂酝酿、压缩!
林九叔和赵金福几乎同时感应到了这股毁天灭地的气息!两人脸色剧变!不约而同地强行中断了对峙,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急退!
“快躲开!”林九叔的嘶吼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悸!
晚了!
“轰——!!!”
一道无法形容的、凝练到极致的青碧色光柱,如同开天辟地的巨斧,以陈玄墨左手掌心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光柱并不粗大,却带着一种湮灭一切、涤荡乾坤的无上威严!
光柱首先狠狠撞在了赵金福仓促布下的那面布满裂纹的青光邪盾上!
如同热刀切牛油!邪盾连一瞬都没能抵挡,瞬间汽化,消失得无影无踪!光柱余势不减,狠狠轰在赵金福交叉护在胸前的双臂之上!
“噗——!”赵金福如遭雷击,鲜血狂喷,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狠狠撞在诊所后墙之上!墙壁如同酥脆的饼干般向内凹陷、皲裂!他双臂的衣袖瞬间化为飞灰,露出两条布满诡异青黑色刺青、此刻却被灼烧得皮开肉绽、焦黑一片的手臂!
而光柱的另一部分,则狠狠扫过那几具滚作一团、刚刚挣扎爬起的尸傀!
“滋滋滋——!!!”
如同烈日下的残雪!几具尸傀连惨叫都未能发出,青灰色的躯体在青碧光芒的照射下瞬间冒出浓烈的黑烟,如同被点燃的纸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碳化、崩解、化为飞灰!只有额头的北斗符咒碎片如同烧红的铁屑,叮叮当当落在地上!
毁灭性的光柱如同失控的怒龙,在狭窄的诊所内疯狂肆虐、扫荡!所过之处,地面被犁开焦黑的深沟,墙壁如同被巨兽啃噬,留下触目惊心的灼痕!墙角那堆破碎的瓦罐和滚烫的药液,瞬间被蒸发汽化!
胖子死死抱着脑袋,蜷缩在墙角,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炽热和恐怖的冲击波从头顶掠过,烧焦了他的几缕头发,后背火辣辣地疼。
当那毁灭性的青碧光柱终于耗尽能量,缓缓消散时,整个鬼手刘诊所已经彻底变了模样。如同被飓风席卷过,又像被投入了熔炉。墙壁焦黑,地面狼藉,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臭氧味和尚未散尽的尸臭。
死寂。只有火焰舔舐残木发出的噼啪声,和胖子劫后余生般粗重如牛的喘息。
陈玄墨瘫软在地,左手掌心一片血肉模糊,那枚洪武通宝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几片滚烫的金属碎片深深嵌入了皮肉。巨大的脱力感和左臂七星印记那被强行抽取后又遭反噬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昏厥。
林九叔佝偻着背,站在一片狼藉中,黄铜烟斗早已不知去向,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诊所后墙——赵金福撞出的那个人形凹陷处。
烟尘缓缓散开。
凹陷处,赵金福的身影缓缓站直。他身上的绸布褂子破烂不堪,沾满了灰尘和血迹,双臂裸露在外,焦黑溃烂,皮肉翻卷,深可见骨。但他脸上却没有任何痛苦之色,反而浮现出一种近乎病态的、扭曲的狂热笑容。
“呵呵...咳...哈哈哈...”他咳出几口带着内脏碎块的污血,笑声嘶哑而疯狂,“好...好一个七杀破军!好一个洪武通宝!这股力量...这股毁天灭地的力量...才配得上我赵金福的谋划!”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贪婪地扫过瘫软在地、气若游丝的陈玄墨,又转向林九叔,充满了怨毒和得意:“师兄,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死守的所谓‘正道’?连一件死物都控制不住!而我...”他猛地扯开胸前破烂的衣襟!
在他同样枯瘦的脖颈下方,靠近锁骨的位置,赫然也烙印着七个乌黑的、与陈玄墨虎口处一模一样的北斗七星印记!只是那印记的颜色更加深沉,边缘隐隐透着不祥的血色,仿佛有活物在里面蠕动!
“看到了吗?!”赵金福的声音因激动而尖锐,“‘移棺接运’!我成功了!他的命格,他的煞气,终将成为我登临长生、掌控这撼龙之力的踏脚石!这满城的灯油,这锁住的龙魂,都将为我所用!师兄,你拦不住我!谁也拦不住我!”
林九叔看着赵金福脖颈上那七个邪异的印记,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布满老人斑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骇然的神色:“你...你竟敢对自己用那禁术?!你...你疯了!那是自绝轮回的死路!”
“轮回?哈哈哈!”赵金福状若癫狂,“我要的就是跳出这该死的轮回!与天地同寿!”他猛地抬起那只相对完好的手,指向诊所后墙那被光柱余波撕裂的巨大破口——墙壁内部,几根断裂的砖石木梁之后,赫然露出了一个被隐藏的夹层!
夹层里,静静地躺着一卷被油布包裹的、边缘已经破损泛黄的古籍!古籍封面一角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稀可见几个残缺的篆字:
移花...木...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