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旁的垂杨柳被风拂得轻晃，苏清漪被南宫无尘缠得没辙，两人在队伍后面拌嘴。
南宫一会儿掏出颗蜜饯递过去，一会儿又指着远处的山说“那山里有灵果，我带你去摘”，惹得苏清漪时不时瞪他，却始终没真的推开他。
晚晚看着师傅那边没指望问出什么，便悄悄从苏清漪身后溜出来，小跑到林砚身边，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林砚正牵着宝马的缰绳，感觉到拉力，见是晚晚，笑着问：“怎么跑过来了？不跟你师傅待着了？”
“师傅被那个南宫公子缠得没空理我。”晚晚撇了撇嘴，随即又仰起脸，眼睛亮晶晶的，“阿爹，我跟师傅来，是因为想你了——你走了两天，传音符都没回，我怕你出事。”
林砚心里一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傻丫头，阿爹没事，只是路上赶得急，没来得及回传音符。你师傅怎么会同意你跟来？她不是让你在青云宗处理招生收尾吗？”
“我跟师傅说想找你，师傅一开始不同意，后来见我坚持，就带我来了。”晚晚说着，偷偷瞟了一眼后面的苏清漪。
“哟，晚晚姑娘这是想阿爹想坏了？”红绡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她换了灰布衣裙，淡青色面纱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刚分开两天就追过来，以后要是你阿爹娶了媳妇，你岂不是要天天跟在后面？”
她说着，伸手就想去捏晚晚的脸颊，晚晚却早有防备，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她的手，皱着眉说：“红绡姐姐别胡说！阿爹才不会随便娶媳妇！”
“哦？那可不一定。”红绡挑了挑眉，目光瞟向不远处的红凝，又转回林砚身上，语气带着调侃。
“林公子这么好，会做饭，人又温柔，说不定哪天就被哪个姑娘看上了——比如我家妹妹，你说是不是啊，红凝？”
红凝正站在一旁看着远处的边境方向，听到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下，随即脸颊微红，连忙低下头，小声说：“姐姐别乱说。”
晚晚见红绡又开始调侃，知道自己说不过她，便转回头问林砚：“阿爹，我们这次去边境，到底要做什么呀？你之前只说边境动荡，没说具体原因。”
林砚想了想，觉得这事也该让晚晚知道，便指了指红凝：“具体的，你问红凝姑娘吧，这事和她的身世有关。”
晚晚立刻跑到红凝身边：“红凝姐姐，到底是什么事呀？”
红凝笑着看向晚晚，语气温和：“我母亲是人族，父亲是魔族，我从小就住在人魔两族交界的地方。那时候两族虽然不算和睦，却也没这么多冲突。我一直希望，人魔两族能像我小时候那样，和平共处，不用互相厮杀。”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边境的方向，眼神里多了几分沉重：“之前我和林公子离开小院一段时间，就去边境处理过一次小规模的冲突——那次是有人故意挑起两族矛盾，让魔族修士误以为人族杀了他们的族人，才引发了争斗。”
“这次是魔族密探传来消息，边境又有人在做同样的事，而且规模比上次大得多，我们得去查清楚，是谁在背后捣鬼，阻止冲突扩大。”
晚晚听得眼睛微微睁大：“有人故意让两族打架？为什么呀？”
“不知道，”红凝摇了摇头，“可能是想坐收渔翁之利，也可能是有其他阴谋。但不管是什么，都不能让他们得逞，不然会有很多人死去，像我母亲那样，明明只想和父亲好好生活，却因为两族矛盾，最后……”
她没再说下去，声音低了些，眼底闪过一丝悲伤。
晚晚见状，连忙拉住她的手：“红凝姐姐，我们一定会查清楚的，不会让更多人受伤的。”
就在这时，晚晚突然瞥见红绡又凑到了林砚身边，不知在说什么，林砚无奈地摇着头，似乎在拒绝。
晚晚心里一紧，立刻跑过去，拦在林砚和红绡中间，对着红绡说：“红绡姐姐，你不许靠近阿爹！”
红绡看着突然冲过来的晚晚，眼底闪过一丝玩味，语气带着戏谑：“晚晚姑娘，你都这么大了，还天天粘着阿爹，连我跟他说句话都要拦着，传出去别人会说闲话的——说你这么大了还离不开阿爹，没长大呢。”
“那又怎么样？”晚晚梗着脖子，眼神里带着几分倔强，“我和阿爹不在意别人怎么说！阿爹是我最亲的人，我粘着他怎么了？你肯定是羡慕我有阿爹，你自己没有才来缠着我阿爹的！”
这话一出，红绡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了。
她身体僵了一下，眼底的妩媚褪去，只剩下一片暗淡，连握着裙摆的手指都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安静下来，连远处苏清漪和南宫无尘的拌嘴声都小了些。
晚晚说完，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突然想起红凝之前提过，红绡的父亲是魔族将军，却因为母亲的原因，从小就冷落她们，最后还把红绡赶出了魔族。
红绡最忌讳的，就是别人提她的父亲，提她没有家人。
“红绡姐姐，我……”晚晚的脸瞬间白了，声音也变得结巴，“我不是故意的，我……”
林砚也连忙走过来，语气带着几分严肃，却没责备，只是语重心长地说：“傻丫头，你忘记红绡姐姐最忌讳别人提她父亲了吗？她平时跟你开玩笑，是因为把你当朋友，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伤她的心？快去跟红绡姐姐道歉。”
晚晚点了点头，走到红绡面前，低着头，声音带着愧疚：“红绡姐姐，对不起，我不该说那种话，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好不好？”
红绡沉默了片刻，才缓缓抬起头，脸上重新挂起一抹笑意，却比之前淡了许多。
她伸手，轻轻摸了摸晚晚的头，声音有些沙哑：“没事，我没生气，我相信你不是故意这样说的。”
可她眼底的悲伤却没藏住，晚晚看得清清楚楚，她咬了咬唇，小声说：“红绡姐姐，你要是难过，你就骂我吧，别憋着。”
红绡看着晚晚真诚的眼神，心里的防线突然松了些。
她拉着晚晚走到一棵柳树下，让晚晚坐在草地上。
自己则靠在树干上，望着远处的天空，缓缓开口：“我父亲是魔族的北境将军，当年我母亲是魔族一个大家族的女儿，用家族的势力逼迫我父亲娶了她——我父亲心里根本不爱她，所以从我出生起，他就很少回家。”
“我小时候，总盼着他能陪我玩一会儿，哪怕只是抱我一下也好。可他每次回来，要么是跟母亲吵架，要么就是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冷淡，好像我不是他的女儿。”
红绡的声音低沉下来，眼眶微微泛红。
“我那时候年纪小，心里恨他。有一次，我听说魔族禁地有能让人变强的宝物，就偷偷闯了进去，想变得厉害，让他后悔。可我刚进去没多久，就被巡逻的侍卫抓住了。”
红绡苦笑了一下，“族里的长老得知后要处死我，我那个所谓的‘父亲’甚至没有来看我一眼，他早就不在乎我了，甚至可能早就忘了还有我这个女儿......”
“我母亲听到这个消息后，在父亲宫殿前跪了三天三夜，最后这个男人把我和母亲赶出了魔族.......”
晚晚坐在一旁，听得眼睛红红的，伸手拉住红绡的手：“红绡姐姐，你好可怜……”
“可怜倒也谈不上。”红绡擦了擦眼角，语气恢复了些，“被赶出来后，我和母亲四处流浪。在某一天听到父亲死在了人魔战争中，从那以后母亲终日郁郁寡欢，最后也........”
“后来我加入血恨组织，想查清楚父亲去世的真相，直到后来遇见你们.......”
她顿了顿，看向晚晚，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所以你刚才说我羡慕你有阿爹，其实没说错——我确实羡慕你，有一个这么疼你,在意你的阿爹。”
晚晚心里更愧疚了，紧紧抱住红绡的胳膊：“红绡姐姐，以后我把阿爹分你一半好不好？我阿爹人很好，他也会对你好的。”
红绡被她逗笑了，揉了揉她的头发：“傻丫头，阿爹怎么能分呢？不过谢谢你，我现在好多了。”
不远处，林砚看着两人的互动，松了口气。
红凝也走了过来，递给红绡一杯水：“姐姐，喝点水吧。”
红绡接过水杯，点了点头：“谢谢妹妹。”
南宫无尘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个果子，递给红绡：“这位姑娘，看你心情不好，这个‘忘忧果’给你，吃了能开心点。”
苏清漪跟在后面，瞪了他一眼：“你又凑什么热闹？”
南宫无尘笑着说：“我这不是见大家心情不好，想活跃活跃气氛嘛。再说，这位姑娘的故事，我刚才也听了点，挺不容易的。”
红绡看着南宫无尘，嘴角的笑意深了些：“多谢南宫公子，不过我已经打算忘掉过去，重新开始了。”
阳光透过柳叶洒下来，落在几人身上，之前的尴尬和沉重渐渐散去。
林砚牵着宝马，对着众人说：“时间不早了，我们继续赶路吧，争取天黑前赶到边境的驿站。”
“好！”众人点头，纷纷跟上。
晚晚走在林砚身边，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红绡，见她脸上的笑意真切了些，才放下心来。
红绡和红凝走在后面，偶尔低声说着话。
南宫无尘则继续缠着苏清漪，队伍的气氛重新变得轻松起来。
官道旁的柳枝，还在风里轻轻晃着，像是在倾听刚才那段藏在心底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