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山道上颠簸前行,晨光渐渐爬高,把林间的雾气驱散。
宝马拉着车厢,蹄子踏过青石路,发出“嗒嗒”的轻响,车厢里偶尔传来晚晚和楚昭宁的笑声——两人正凑在一起看晚晚带来的《魔域灵植录》。
楚昭宁指着书页上的“凝魂草”,好奇地问是不是真的能增强神魂。
红凝坐在车厢内侧,指尖轻轻搭在膝盖上,看似在听两人说话,余光却时不时瞟向车窗外——楚昭辞骑马跟在最后面,目光总若有似无地落在车厢上,那道探究的视线像针一样,让她很不自在。
她悄悄运转灵力,把腰间的魔族令牌又往深处藏了藏,确保不会泄露半分魔气。
“红姐姐,你看这株‘碧水莲’,是不是跟青云宗后山的荷花很像?”晚晚举着书凑过来,指尖点在插画上,眼里满是好奇。
红凝收回目光,笑着点头:“有点像,但碧水莲的花瓣能凝聚水珠,用来炼制避水珠最适合不过,青云宗的荷花可没这个本事。”
她说着,还伸手在书页上虚划了一下,指尖泛起极淡的黑芒,像是在模拟碧水莲凝聚水珠的样子,却又很快收了回去,没让楚昭宁察觉。
苏清漪骑在最前面,元婴巅峰的神识一直散开,警惕地扫过周围的山林。
她勒住缰绳,转头对身后众人说:“前面就是‘清风镇’,我们在镇上的客栈歇脚,吃点东西再走,顺便打探下落云城那边的动静。”
众人应了声,楚昭辞率先催马上前,深蓝色的衣摆在风里晃了晃,目光却先落在了车厢门口——红凝正扶着晚晚下车,浅青色的布衣沾了点车厢的棉絮。
鬓边的碎发被风吹得贴在脸颊上,他的眼神顿了顿,又很快移开,假装在看镇上的牌坊。
清风镇不大,却因靠近落云城,街上随处可见背着法器的修士。
客栈就开在镇口,挂着“迎客居”的木牌,门口拴着几匹骏马,屋檐下的红灯笼随风摇晃,隐约能听到里面的谈笑声。
“我们进去吧。”苏清漪带头往里走,凝霜剑的剑鞘擦过门槛,发出轻微的声响,客栈里的谈笑声瞬间安静了几分——修士们大多能察觉到她身上的元婴威压,纷纷投来敬畏的目光。
红凝跟在林砚身后,刚踏进客栈,目光就猛地一顿,像被针扎了似的——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坐着两个女子。
一个穿一身红衣,裙摆绣着金线,发间插着一支红宝石发簪,正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嘴角勾着妩媚的笑,不是红绡是谁?
她身边还坐着一个穿白衣的女子,脸上蒙着一层薄纱,只露出一双清冷的眼睛,手里端着茶杯,一动不动,正是白薇。
红绡显然也看到了她,酒杯顿在唇边,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被更深的笑意取代,她对着红凝举了举杯,动作带着几分挑衅,像是在说“好久不见”。
红凝的指尖瞬间绷紧,指甲掐进掌心,淡黑的魔气在指尖凝聚又瞬间散去。
她没敢再看,立刻移开目光,脚步往林砚身边靠了靠,压低声音说:“林砚,一会儿少说话,角落里那两个人……不对劲。”
林砚愣了愣,顺着她的目光瞥了一眼,只看到两个女子坐在那里,没察觉异常,却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客栈里的修士们很快就注意到了这行人——苏清漪的玄色劲装、云舒的青云剑、楚昭辞的长弓、楚昭宁的大剑,还有晚晚背上的水凝剑,一看就是大宗门出来的。
可林砚穿着一身普通的粗布衣裳,手里没带任何法器,(他的墨色长剑收进储物戒了)看起来就像个仆从。
“你看那个穿粗布衣裳的,怎么跟这群修士走在一起?怕不是个仆从吧?”
“说不定是哪个弟子的跟班,跟着来长见识的,没看到他连法器都没有吗?”
“也是,哪有修士穿成这样的……”
窃窃私语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在场的人都听到。
晚晚的脸瞬间涨红,攥着水凝剑的手都用了力,就要开口反驳,却被红凝先拉了拉胳膊。
红凝没说话,只是抬眼扫了过去,眼底泛起极淡的黑芒,那道带着魔族威压的目光掠过刚才说话的几个修士。
他们瞬间像被冻住了似的,嘴巴张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脸色煞白地低下头,连头都不敢抬。
晚晚见状,也跟着挺起胸膛,瞪了那几人一眼,心里的气顿时消了大半——还是红姐姐厉害,一句话不说就能把人吓住!
林砚听到了那些话,却只是无奈地笑了笑,没放在心上——他本来就不是修士,被当成仆从也没什么,只要能保护晚晚,其他的都不重要。
苏清漪皱了皱眉,刚想开口,云舒已经快步走到柜台前,掏出银子拍在桌上:“掌柜的,开七间上房,再备一桌上等的灵食,送到二楼的雅间。”
她刻意提高声音,既打断了众人的议论,也暗示了林砚的身份不一般,免得再有人多嘴。
掌柜的连忙点头,招呼店小二引众人上楼。
红凝走在最后,经过角落时,红绡又对着她勾了勾嘴角,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屋顶。”
红凝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径直上了楼。
雅间里,灵食很快就送了上来——清蒸灵鱼、爆炒灵笋、灵米糕,还有一壶温热的灵酒。、
苏清漪拿起酒杯,却没喝,只是轻轻晃了晃,语气严肃:“刚才角落里那两个女子,气息很怪,尤其是那个穿红衣的,身上有股邪异的灵力,像是……魔修。”
云舒点头:“我也察觉到了,她们看我们的眼神不对劲,恐怕是冲着我们来的。”
楚昭辞放下筷子,语气冷淡:“要不要我去解决她们?” 他说着,手已经摸向了背后的长弓,眼神里闪过一丝杀意。
“不用。”红凝突然开口,指尖捏着筷子,“她们暂时不会动手,这里人多眼杂,她们不想暴露身份。我们先静观其变,别打草惊蛇。”
她知道红绡的性子,最喜欢在暗处搞小动作,明面上绝不会轻易出手。
苏清漪看了她一眼,没多问,只是点了点头:“也好,我们晚上在这里歇一晚,明天一早就走,尽量别跟她们起冲突。”
饭后,众人各自回房。
晚晚跟红凝住一间,她洗完澡就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嘴里还嘟囔着“明天要早点去秘境”。
红凝坐在床边,看着她熟睡的脸,轻轻掖了掖被角,然后起身,从窗户翻了出去,落在客栈的屋顶上。
屋顶上,红绡已经等着了。
她靠在屋脊上,手里拿着一个酒壶,看到红凝上来,笑着晃了晃酒壶:“我的好妹妹,好久不见,你倒是越来越会藏了,连人族修士都能骗过。”
红凝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眼神冷了下来:“红绡,你怎么会在这里?跟白薇一起,你加入了那个神秘组织吗?”
她和红绡是同父异母的姐妹,红绡是父亲的外室所生,从小就嫉妒她是圣女候选人,后来因为偷偷闯入魔族禁地,试图偷取“魔核”,被长老们赶出了魔域,从此再也没见过。
“血主?”红绡嗤笑一声,喝了口酒,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来,滴在红衣上,“我现在只替我自己做事。不过,血主确实让我盯着你,他倒是好奇,我们的圣女殿下,怎么跟人族修士混在了一起,还想帮着人族抢秘境的机缘。”
红凝的指尖绷紧:“我做什么,跟你无关。你这次来清风镇,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想看看我的好妹妹。”红绡走近一步,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你以为你护着那些人族,他们就能接纳你?等他们知道你是魔族圣女,知道你杀过人,你看他们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你好。”
“至少他们不会像血主那样,把魔族当成棋子,把人命当成草芥。”红凝反驳道,“我想让人魔和平共处,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那些在战争里失去家人的人,就像……就像我们的母亲。”
提到“母亲”,红绡的眼神暗了暗,手里的酒壶攥得更紧了:“别跟我提母亲!若不是你母亲是正妃,我母亲也不会被赶到边境,也不会死在人魔战争里!”
她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压抑多年的恨意,“你以为我闯入禁地是为了什么?我是想变强,想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都付出代价!”
红凝看着她激动的样子,心里泛起一丝酸涩——她知道红绡的苦,却也无法认同她的做法。
父亲当年偏心母亲,把红绡母女赶到边境,母亲去世后,她也曾想找红绡,却被长老们拦住,说红绡心术不正,不能留在圣女身边。
“秘境里很危险,血主想要血魂珠,他不会放过任何挡路的人。”红凝放缓语气,“你要是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别再跟着血主了,他不会真心待你。”
“来得及?”红绡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从被赶出魔域的那天起,就来不及了。红凝,你也别太天真,这次秘境之行,你护不住那些人族,也护不住你自己。”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枚黑色的令牌,令牌上刻着扭曲的魔纹,“血主已经在秘境外布好了人手,只要慕容念秋一进入秘境,他就会动手,到时候,整个修仙界,都会知道魔族的厉害。”
红凝的脸色变了:“你疯了!血主这样做,只会让两族的仇恨更深,只会有更多人死去!”
“那又怎么样?”红绡收起令牌,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妩媚,“我只要看着那些曾经看不起我的人痛苦,就够了。好了,我该走了,再不走,你的人族朋友该找你了。”
她转身,纵身跳下屋顶,红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红凝站在屋顶上,风吹过她的衣摆,带来阵阵凉意。
她看着红绡消失的方向,眼里满是担忧——红绡可能已经走火入魔,血主的计划又如此凶险,这次秘境之行,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难。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跳下屋顶,回到房间。
夜色渐深,客栈里的灯火渐渐熄灭,只有角落里的白薇还坐在那里,手里的茶杯早已凉透,她抬起头,看向红凝房间的窗户,眼底闪过一丝清冷的光,然后起身,也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