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流光落在枫树林时，带起的劲风卷得满地落叶纷飞，青枫树的枝干被气浪扫得微微颤动。
红凝足尖刚触到地面，裙摆就擦过沾着晨露的杂草，指尖下意识凝聚起一缕淡黑色的魔气——这是她探查危险的习惯。
可此刻魔气刚散开半尺，就被空气中残留的一缕极淡的星光弹开，像撞上了无形的屏障。
“嗯？”红凝眉梢微挑，眼神里多了几分疑惑。
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地面的一道浅痕——那是剑刃划过青石留下的印记，痕迹边缘泛着若有若无的金光，连她的魔气都不敢靠近。
周围的战斗痕迹比想象中更明显：半截泛着黑气的短刀插在泥土里，刀刃上还挂着几缕灰褐色的狼毛（是兽族小孩召唤的青纹狼留下的）。
不远处的草丛里，散落着几片焦黑的布料，是影阁黑衣人斗篷的碎片，布料边缘还沾着干涸的墨色汁液（异化灵植的毒素）。
最显眼的是一棵青枫树的树干，上面有一道深达寸许的剑痕，剑痕里萦绕着细碎的星光，哪怕过去半天，依旧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凌厉剑气。
“圣女大人。”两道玄色身影从树林深处快步走出，是魔族在人族的暗卫，其中一人手里攥着一个墨色的剑穗，另一人则捧着一块破碎的黑色令牌（影阁杀手的）。
两人都低着头，语气恭敬中带着几分紧张。
红凝站起身，目光落在暗卫手里的剑穗上——粗糙的棉线编织而成，穗尾还缀着一颗小小的青晶石，正是林砚墨色长剑上的剑穗！
她心里一紧，快步走过去，指尖轻轻捏住剑穗，指腹能摸到上面沾着的一点干涸血渍——不是魔族的黑血，是人族的红血，还带着淡淡的灵力波动，是林砚的气息！
“这剑穗是在哪找到的？”红凝的声音比刚才冷了几分，指尖不自觉地收紧，剑穗的棉线勒进掌心，却没让她觉得疼。
“回圣女，”攥着剑穗的暗卫连忙回话，头埋得更低了，“是在东边的矮林里，靠近一道星光剑痕的地方，旁边还有几滴未干的血迹，属下已经查过，是林砚先生的。”
红凝的心沉了沉，目光扫过那道星光剑痕，又看向暗卫手里的破碎令牌——令牌边缘没有银纹，是影阁的普通杀手，可之前墨影说有银纹杀手，难道银纹杀手已经被解决了？
“林砚呢？”红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怕听到最坏的消息，指尖的魔气又开始翻涌，周围的杂草都被魔气缠上，微微发黄。
“圣女放心！”另一暗卫连忙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安抚，“属下刚才去附近的望仙镇打听，镇上的樵夫说，昨天午后看到一群青云宗弟子护送着几辆马车往青云宗方向走，其中有个穿灰布衣裳的男子，怀里抱着个小女孩，手里的长剑挂着的剑穗，和这个一模一样！”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樵夫还说，当时马车里还有受伤的人，青云宗的长老也在，看起来像是往宗门的方向撤退。另外，有个卖茶的老婆婆说，她看到马车路过时，一个小女孩还掀开帘子问她要了颗糖，看起来精神很好，不像是受了伤。”
红凝捏着剑穗的手终于松了些，掌心的血痕印在剑穗上，却没心思在意。
她抬头看向青云宗的方向，远处的山峰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紫霞峰的位置隐约能看到一点竹楼的轮廓——林砚他们应该是回了青云宗的小院。
“白衣人呢？”红凝突然想起什么，眼神一凝，看向暗卫，“你们打听的时候，有没有听到关于‘白衣剑仙’的消息？”
刚才那道星光剑痕绝非普通人能留下，墨影的传讯里没提过有第三方势力介入，难道是林砚认识的人？
“没.....没有！”攥着令牌的暗卫神色慌张，手也开始发抖。
红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白衣剑仙？修仙界里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一位强者？而且看剑痕的气息，不像是魔族，也不像是人族的大宗门弟子.......
她没再多问，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尽快见到林砚，确认他和晚晚的安全，顺便问问那个白衣人的来历。
“你们继续在这里探查，收集影阁的痕迹，尤其是那个白衣人的消息，有任何发现立刻传讯给我。”红凝将剑穗塞进储物戒，又从戒中取出一枚黑色的传讯符递给暗卫，“要是遇到影阁的人，别硬拼，先传讯。”
“是！属下遵命！”两个暗卫接过传讯符，单膝跪地送红凝离开。
红凝没再耽误，身体再次化作一道暗红流光，朝着青云宗的方向飞去。
这次的流光比来时更稳，却也更快——知道林砚和晚晚安全，心里的急切少了几分，却多了几分想尽快见到他们的念头。
流光划过夜空，路过望仙镇时，镇口的灯笼在她身后连成一串模糊的光带；穿过松树林时，惊起的夜鸟扑棱着翅膀，却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
靠近青云宗地界时，红凝特意收敛了身上的魔气，将流光化作一道普通的青色灵力，免得被青云宗的护山大阵察觉。
紫霞峰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山脚下的桃花林已经没了花期，只剩下嫩绿的枝叶；往上走，就能看到小院的竹篱笆，篱笆上爬着几株淡紫色的牵牛花，是晚晚之前在青峰山提过喜欢的花.
堂屋的窗纸透着暖黄的灯火，里面传来晚晚的笑声，还有林砚温和的回应，声音不大，却顺着晚风飘进红凝耳里，让她紧绷的肩膀瞬间放松下来。
红凝落在小院外的一棵松树上，枝叶挡住了她的身影。
她看着竹院里的场景：林砚坐在石凳上，手里拿着一块布，正在擦拭那把墨色长剑，剑穗已经重新系在剑柄上，青晶石在灯火下泛着微光.
晚晚坐在他身边的小凳子上，手里捧着一个陶碗，碗里是灵泉水，正小口小口地喝着。
红凝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身边的松针，心里突然泛起一丝犹豫——她是魔族圣女，青云宗是人族的大宗门，贸然出现在这里，会不会给林砚父女带来麻烦？
万一被青云宗的长老发现，林砚会不会因为她的身份受到牵连？
她的手指悬在半空，想凝聚魔气传讯，又怕惊扰到院里的人。
就在这时，晚晚突然抬起头，朝着松树的方向看过来：“阿爹，那边好像有声音！”
林砚停下擦剑的动作，抬头看向松树林，眉头微微皱起。
他下意识握住墨色长剑，指尖凝聚起一丝灵力，青岚印虽然没发烫，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红凝知道自己藏不住了，轻轻一跃，落在竹院外的空地上，身上的暗红色长裙已经换成了一身普通的浅青色布衣，长发也用一根木簪束起，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人族女子。
“林镖师，晚晚。”红凝的声音放得极轻，怕吓到他们，双手微微抬起，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林砚看到红凝，眼神瞬间警惕起来，墨色长剑握得更紧了：“红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青云宗地界，你……”
“我知道这是青云宗。”红凝连忙打断他，往前走了两步，停在竹篱笆外，没再靠近，“我听说你们在枫树林遇袭，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我没有恶意，只是想确认你们是否安全。”
晚晚看到红凝，眼睛瞬间亮了，跑到竹篱笆边：“红姐姐！你真的没事，阿爹果然没有骗我！”
红凝看着晚晚天真的样子，心里的紧张渐渐散去，眼神也柔和了些：“是呀，我只是受了小点伤休养了一阵。我听说你们遇到了危险，特意来看看你们。”
林砚打开了竹门：“进来吧，外面凉。”
红凝走进院子，目光扫过院里的场景：石桌上放着晚晚的小本子，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桃花。
墙角的马棚里，宝马正低头吃着干草，看到红凝，只是抬了抬头，又继续吃草——它还记得红凝的气息，知道她没有恶意。
“坐吧。”林砚指了指石凳，转身去屋里给红凝倒灵泉水。
晚晚拉着红凝的手，坐在小凳子上，叽叽喳喳地说着：“红姐姐，你知道当时我有多担心你吗？还好你没事......”
红凝耐心地听着，时不时点头回应，眼神里满是温柔。
林砚端着灵泉水出来，递给红凝：“喝点水吧，这是青云宗的灵泉水，能补灵力。”
红凝接过陶碗，指尖碰到碗壁的温度，心里暖暖的：“多谢林镖师。”
“枫树林的事，让你多心了。”林砚坐在石凳上，一番思索后，看着红凝，“我们遇到了影阁的袭击，多亏一位白衣修士出手相救，不然恐怕……”
“白衣修士？”红凝放下陶碗，眼神一凝，“是不是一位穿白衣，用泛着星光的长剑，被人称为‘白衣剑仙’的修士？”
林砚愣了一下，点头道：“是，你也听说了？他出手很快，斩灭了所有杀手，然后就消失了，没留下名字。”
红凝的眉头皱了起来，心里的疑惑更重了——这位白衣剑仙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突然出手救林砚他们？
“红姐姐，你怎么了？”晚晚看到红凝皱着眉，拉了拉她的袖子，“是不是不舒服呀？”
红凝回过神，摇了摇头，笑着看向晚晚：“没事，只是在想事情。对了，晚晚，这个给你。”
她从储物戒里取出一颗淡蓝色的珠子，珠子泛着柔和的光芒，正是之前准备的避毒珠，“这是避毒珠，遇到有毒的东西，它会亮起来，还能保护你不被毒气伤到。”
晚晚接过避毒珠，捧在手里，眼睛亮晶晶的：“谢谢红姐姐！我会好好保管的！”
林砚看着避毒珠，心里满是感激：“红凝姑娘，又让你破费了。”
“举手之劳。”红凝笑了笑，这是她第一次在人族面前笑得这么轻松，“林镖师救过我的命，我做这些不算什么。对了，影阁的人还会不会再来？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林砚叹了口气，摸了摸晚晚的头：“苏仙子说会联合其他长老查清影阁的阴谋，我们暂时先住在这个小院，等晚晚的伤彻底好了，再做打算。至于影阁……这里是青云宗山脚，他们应当不敢来此放肆。”
红凝看着林砚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晚晚手里的避毒珠，心里暗暗决定：就算影阁再来，她也会暗中保护他们，绝不会让他们再受伤害。
夜风吹过竹院，带来淡淡的竹香，堂屋的灯火依旧暖黄。
魔域的腥风血雨、圣女的责任，此刻都被她暂时抛在脑后，心里只剩下这片刻的温馨——或许，这就是她一直向往的烟火气，是她在冰冷的魔域里从未拥有过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