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官道的尘土染成金红色,马车轱辘碾过碎石,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像随时会散架似的。
林砚牵着宝马走在最后,竹筐里的小猫蔫蔫地趴在软布上,连之前感兴趣的干草都懒得扒拉 —— 自从乱石村遇袭后,这小家伙就没怎么活跃过,只有林砚摸它时,才会轻轻蹭蹭他的手。
小石头靠在马车边,手里攥着林砚给的半块干粮,小口小口地啃着,眼神却时不时往周围的树林瞟,显然还没从之前的惊吓里缓过来。
林砚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又添了几分担忧:(再这么走官道,万一影阁的人又设埋伏,小石头肯定会更害怕。而且他们既然知道我们的路线,肯定会在前面等着,不能再这么被动了。)
他加快脚步凑到沈三身边,声音压得很低:“沈大哥,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不该再走官道了?”
沈三正握着酒葫芦抿酒,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一拍脑门:“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影阁既然能派刀疤脸当内鬼,肯定早就摸清了官道的路线,说不定前面哪个山口就等着我们呢!换条小路走,反而安全!”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认同。
沈三立刻朝着前面的赵镖头喊:“赵镖头,停一下,有个事跟你商量!”
赵镖头勒住马,马车慢慢停下。
他转过身,看到林砚和沈三走过来,眉头皱了皱:“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是路线的事。” 沈三开门见山,“我们觉得不能再走官道了,影阁肯定在前面设了埋伏,不如换条小路,绕去落云城,虽然慢两天,但安全得多。”
赵镖头摸了摸下巴的短须,沉思片刻,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之前黑石峡和乱石村的袭击,都是在官道上,确实不能再走老路了。不过换路线得跟雇主说一声,毕竟是他的货物。”
三人正说着,阿默护着雇主走了过来。
雇主依旧戴着斗笠,淡青色的轻纱遮住脸,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三人身上:“你们在商量什么?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是想跟您商量换路线的事。” 赵镖头拱手道,“官道不安全,影阁恐怕在前面设伏,我们想换条小路,虽然多花两天时间,但能确保货物和您的安全。”
雇主沉默了片刻,随即点了点头:“就按你们说的办,安全第一,时间不重要。”
林砚看着雇主,想起刀疤脸被捆在马车后面,赶紧补充道:“还有一件事,刀疤脸是影阁的人,虽然被捆着,但保不齐他还有同伙在附近,或者有什么传讯的手段,要是带着他走小路,万一暴露了行踪,就麻烦了。”
他的话刚说完,阿默突然开口:“你们先准备换路线,刀疤脸交给我处理。”
林砚和沈三都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阿默已经走向马车后面。
刀疤脸被捆着双手,坐在地上,看到阿默走过来,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却还是硬着头皮威胁:“阿默!你别过来!我可是影阁的人,你要是敢动我,影阁不会放过你的!他们会把你碎尸万段,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阿默没说话,只是弯腰解开捆着刀疤脸的绳子,却在他刚想挣扎时,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刀疤脸疼得龇牙咧嘴。
阿默从腰间掏出一块布,塞进刀疤脸嘴里,防止他喊出声,然后拖着他往旁边的树林走去。
路过马车时,阿默停下脚步,从刀鞘里抽出长刀,用布轻轻擦了擦刀身 —— 刀刃泛着冷光,刚才挡铁棍时留下的痕迹被擦得干干净净。
他的动作很慢,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决绝,像是在准备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
(他这是…… 要杀了刀疤脸?)
林砚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墨色长剑。
虽然知道刀疤脸是坏人,是影阁的内鬼,可真要看着阿默杀了他,还是觉得有些不适 —— 在凡间,就算是坏人,也得交给官府处置。
可在这里,却能这么轻易地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沈三看出了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低沉:“这就是修仙界的规矩,弱肉强食,要么杀人,要么被杀。刀疤脸是影阁的人,留着他只会后患无穷,阿默这么做,是对的。”
林砚没说话,只是看着阿默拖着刀疤脸走进树林。
刀疤脸的身体在地上拖出一道痕迹,嘴里发出 “呜呜” 的声音,眼神里满是恐惧,却挣脱不了阿默的手。
很快,树林里传来一声闷响,然后就没了动静,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 “沙沙” 声。
过了一会儿,阿默从树林里走出来,手里的长刀已经收进鞘里,身上没有沾到半点血迹,仿佛刚才只是去树林里走了一圈。
他走到雇主身边,低声说:“处理好了,不会有人暴露行踪了。”
雇主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仿佛刚才的事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砚看着阿默平静的侧脸,又想起刀疤脸刚才的恐惧,心里突然明白了 —— 在这个有灵力、有魔门、有影阁的世界里,没有凡间的律法可言,只有实力才是硬道理。
弱者只能任人宰割,就算是坏人,只要没实力,也会像蝼蚁一样被轻易捏死。
他之前觉得阿默冷漠,可现在才知道,这种冷漠,是在残酷的世界里生存下去的必要手段。
(晚晚在青云宗,是不是也会遇到这样的事?她那么善良,会不会被欺负?)
林砚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念头 —— 他要变得更强,就算只是个凡人,也要学会保护自己,保护晚晚,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只能看着危险发生,却什么都做不了。
“林兄弟,发什么呆呢?该走了!” 赵镖头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林砚回过神,看到赵镖头已经牵着马车往小路走,沈三在前面探路,阿默护着雇主跟在后面,小石头紧紧攥着他的衣角,仰着头看他:“林叔叔,我们要走小路了吗?小路会不会有野兽呀?”
林砚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又摸了摸竹筐里的小猫,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不会有野兽的,叔叔们会保护你。我们走小路,很快就能到落云城了。”
他牵着宝马,跟在队伍后面,手里的墨色长剑似乎感应到了他的决心,灵力波动变得温和了些。
夕阳渐渐落下,树林里的光线暗了下来,可林砚的心里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慌乱 —— 他知道,接下来的路肯定还会有危险,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就算面对再残酷的事,他也要走下去,为了晚晚,也为了自己。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掠过树林顶端,将地面的落叶染成暗金色。
林砚一行人离开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一道黑影就从树林深处的阴影里滑了出来 —— 正是之前在乱石村现身的黑袍男。
兜帽压得极低,只露出一点苍白的下巴,指尖悬着一只通体发黑的蜂虫,那虫子翅膀振动的频率极慢,却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显然不是寻常蜂类。
这是影阁特制的 “追魂蜂”,能循着活人的气息追踪百里,哪怕是灵力掩盖过的痕迹,也能精准捕捉。
黑袍男跟着追魂蜂一路过来,脚踩在落叶上没发出半点声响,直到看见前方树下那具蜷缩的尸体,才停下脚步。
尸体正是刀疤脸,双目圆睁,嘴角还残留着被布塞过的压痕,脖颈处有一道细而深的伤口,黑血已经凝固成痂,显然是被一刀毙命,手法干净利落。
追魂蜂在尸体上方盘旋了两圈,翅膀突然停止振动,直直地坠落在地 —— 没了活人的气息,它的追踪使命也随之结束。
黑袍男盯着尸体看了片刻,肩线微微动了动,像是愣了一下。
他大概没料到,影阁安插的内鬼会这么快被处理掉,更没料到阿默下手会如此狠辣 —— 之前在乱石村,他还以为阿默只是普通的影阁内鬼,现在看来,这人的底细.......
他抬起手,指尖凝起一点淡黑色的灵力,轻轻一弹,那只坠在地上的追魂蜂瞬间化为一缕黑烟,连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这动作利落得像是在清理无关紧要的垃圾,却也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狠劲 —— 影阁的工具,哪怕是废弃的,也绝不能落入外人手里。
黑袍男弯腰,指尖轻轻拂过刀疤脸脖颈的伤口,指甲蹭过凝固的黑血,却没留下任何印记。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在检查伤口的深浅,又像是在辨认下手的手法.
片刻后,他直起身,兜帽下的嘴角似乎勾了勾,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有意思。”
这 “有意思” 三个字,不知是在说阿默干净利落的灭口手段,还是在说林砚一行人竟能如此果断地清除内患,亦或是在暗指雇主身边藏着这样一位狠角色,反而让这场 “猎捕玉笛” 的游戏多了几分变数。
他站在原地,目光扫过地面上残留的拖拽痕迹 —— 那痕迹朝着林砚等人离开的方向延伸,浅浅的,却能看出拖拽时的决绝,显然阿默处理得极为仓促,却也没留下多余的破绽。
黑袍男没再追上去,也没再多看刀疤脸的尸体一眼。
对他而言,一个死去的内鬼已经没有任何价值,真正的猎物从来都是那个握着玉笛的雇主,以及藏在暗处、能让阿默心甘情愿卖命的秘密。
他往后退了一步,身体渐渐融入身后的阴影里,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 只有地上那具逐渐冰冷的尸体,和空气中残留的一丝腥气,证明他曾来过这里。
树林里彻底静了下来,只有晚风穿过枝叶的 “沙沙” 声,卷起几片落叶,盖在刀疤脸的尸体上,像是在为这场短暂又残酷的内斗,盖上一层薄薄的遮羞布。
而黑袍男消失的方向,暗金色的天幕已经彻底沉了下去。
一轮残月从云层后探出头,清冷的光洒在树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