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散尽时,院中的桂树已洒满阳光,细碎的淡金色花瓣落在灶台边的竹篮上。
林砚正收拾着碗筷,红凝帮着擦桌子,晚晚抱着灰团蹲在一旁,时不时用指尖逗弄着银灰色的小家伙。
灰团被逗得不耐烦,甩了甩尾巴,却还是乖乖卧在她脚边。
红绡靠在棚子边,手里还捏着半个没吃完的猪肉白菜包,红衣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却没了往日的调侃,只是望着远处的桃花林出神。
那里的桃花还没开,枝桠光秃秃的,却让她想起母亲生前种过的那棵桃树,心里泛起淡淡的涩意。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院外传来,伴随着灵力波动——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且修为都不低。
林砚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木碗,红凝也停下了擦桌子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警惕。
红绡则站直身体,红衣下的手悄悄攥紧。
“师傅!”晚晚最先反应过来,看清领头人的身影后,立刻抱着灰团冲了过去,声音里带了一点担心,“您怎么来了?是不是来带走红绡姐姐的”
来的正是苏清漪,她依旧穿着那身墨色道袍,袖口的灵草暗纹在晨光下格外清晰。
她身后跟着五位长老,正是之前在青云山长老殿的张、李、王、刘四位长老。
还有一位负责执法堂的赵长老——赵长老穿一身玄色劲装,腰佩执法剑,面容冷峻,是宗门里出了名的“铁面判官”,最讲规矩。
林砚和红凝连忙上前见礼,红绡也收起了所有散漫,对着苏清漪和长老们微微躬身,语气恭敬:“见过苏长老,各位长老。”
苏清漪摸了摸晚晚的头,目光扫过小院,最后落在红绡身上。
“昨日我回青云宗后,与长老殿商议,决定带执法堂来此审问红绡——既是为了查清血恨组织与影阁的关联,也为了给那些被血恨所伤的修士一个交代。”
她这话一出,身后的李长老立刻“啧”了一声。
手里的瓜子壳没忍住吐在地上,又赶紧用脚蹭了蹭,小声嘀咕:“什么商议,明明是你拿着灵草培育的账本威胁我们,说不跟着来,就把药田的事全推给刘长老……”
“李长老。”苏清漪回头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点“你再多说一句试试”的警告。
李长老立刻闭了嘴,讪讪地摸了摸领口的小雏菊,心里却满是委屈。
他昨天还在嗑瓜子看弟子考核的热闹,结果被苏清漪堵在长老殿,要么跟着来审人,要么帮刘长老算三个月的灵草账,他这把老骨头哪禁得住算账的折腾?
张长老见状,连忙打圆场,手里的佛珠转得飞快,语气温和:“清漪说的是,我们确实商议过了——红绡姑娘既是血恨组织成员,也是关键证人,在小院审问更方便,也免了来回押送的麻烦。”
她说着,还对着红绡笑了笑,“红绡姑娘不必紧张,我们只是问些旧事,你如实说便是。”
刘长老抱着账本,鼻梁上的琉璃镜滑到了鼻尖,他推了推镜子,苦着脸补充:“我……我会把你说的都记下来,要是有遗漏,你随时补充,别……别让我再返工就行。”
他昨晚刚算完上月的弟子俸禄,今天又被拉来做记录,手都快握不住笔了。
王长老则走到院角,目光扫过红绡住的棚子,又望向远处的桃花林。
手里的《青云审问录》被他翻到了最后一页,语气严肃:“血主如今下落不明,审问时我会留意周围动静,以防意外。”
赵长老没说话,只是走到棚子边,将执法剑靠在柱子上,目光锐利地盯着红绡。
晚晚抱着灰团,跑到苏清漪身边,拉着她的衣袖晃了晃:“师傅你真好!我就知道你不会让他们把红绡姐姐抓走的!”
苏清漪无奈地笑了笑,刮了刮晚晚的鼻子:“你啊,就知道护着别人。先站在一边,别打扰审问。”
晚晚乖巧地点点头,却没走远,抱着灰团站在林砚身边,眼睛死死盯着赵长老,生怕他突然动手抓红绡。
灰团似乎察觉到她的紧张,从她怀里探出头,对着赵长老轻轻“喵”了一声,眼底的淡金光晕闪了闪,倒让赵长老紧绷的脸色柔和了几分。
审问就在院中的桂树下开始了。
张长老坐在石凳上,手里拿着个小本子,负责提问。
刘长老蹲在一旁,将账本垫在膝盖上,飞快地记录。
李长老靠在桂树上,一边嗑瓜子一边听,偶尔插句嘴。
王长老站在院门口,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赵长老守在红绡身边,防止她突然发难。
苏清漪则坐在红绡旁边,目光落在红绡身上,带着审视,却也藏着几分考量。
“红绡姑娘,”张长老先开了口,声音温和,“你何时加入血恨组织?为何要加入?”
红绡站直身体,语气依旧恭敬:“回长老,我是几年前加入血恨组织。无意间得知血主知晓当年让我母亲去世的那场浩劫,于是便加入其中。”
“哦?”王长老回头看了她一眼,“那是什么浩劫?你又血主口中知晓了什么?”
红绡眼底闪过一丝隐忍的痛意:“听血主所言,当年人魔大战,其实是一个人族世家为了侵占魔族领地刻意谋划的,而且其中还有很多类似影阁的组织参与.......”
刘长老飞快地记录着,笔尖在账本上划过,留下清晰的字迹:“人魔大战,人族世家,侵占魔族领地,影阁参与........。”
他一边写一边嘟囔,“这账本能当线索本用了,回去还得抄一份给执法堂……”
李长老吐掉瓜子壳,插了句嘴:“那血主建立血恨组织,是为了复仇,还是为了查影阁及其那些暗中的势力?”
提到血主,红绡的语气多了几分复杂:“主上最初建血恨,是为了向慕容家复仇——他说,慕容清鸢姑娘是被慕容家的人害死的,死在了百年前的内乱里。”
“但我加入后,发现血主也在查影阁,他书房里有很多关于影阁的卷宗,还曾让我盯着影阁的人。”
“慕容清鸢……”苏清漪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石凳,“你见过慕容清鸢的画像吗?她与慕容念秋,是否相像?”
“见过。”红绡点头,“苏长老你应当也见过,白薇就是慕容清鸢,当时在秘境的人都看到了,慕容清鸢的残魂飞入白薇体内.......”
苏清漪想起了当时在秘境门口见到血主背着一个女子,想来那就是慕容清鸢。
其他长老看向苏清漪,苏清漪点点头示意众人她没说谎。
王长老又问道:“那血主参与这次秘境的原因是为了寻回慕容清鸢吗?”
红绡摇摇头:“血主似乎也不知道白薇就是慕容清鸢。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夺取玉笛和血魂石,玉笛传人能抓就抓,不能抓就杀掉,血主似乎并不知道秘境里会发生那样的事。”
众人面面相觑,这样看来,似乎血主并不是幕后黑手,甚至还是被操纵的棋子。
而那个躲藏在背后的幕后黑手,让众人心悸不已。
苏清漪又问道:“那你知道多少关于影阁的事?”
红绡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影阁的首领很神秘,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只知道他实力极强,能操控死气........”
“至于目的,我只知道影阁一直在收集‘魂息’,不管是人族修士的魂,还是魔族的魂,他们都要。慕容清鸢姑娘的魂息特殊,主上的魂息也与常人不同,影阁似乎对他们的魂息格外感兴趣。”
赵长老终于开口,声音冷峻:“你加入血恨这么多年,可参与过伤害正道修士的事?比如之前的秘境血卫,是否是你带领的?”
提到血卫,红绡的头低了些,语气带着愧疚:“我曾带领过血卫,确实伤过不少正道修士,但那都是一些无恶不作的伪君子,他们自诩正道人士,却对魔族小孩痛下杀手,所以........我杀了他们。”
苏清漪想起那日在峡谷里遇见的那三个道貌岸然的正道修士,于是凑到其他长老耳边说了那件事。
后面审问进行了一个时辰,刘长老的账本已经记满了三页,手都酸了。
李长老的瓜子嗑完了,正无聊地拨弄着桂树的叶子。
张长老的佛珠转了不知多少圈,语气依旧温和。
王长老守在院门口,没发现异常,却还是没放松警惕。
赵长老的脸色缓和了些,显然对红绡的回答还算满意。
审问结束,几个长老围在一起小声讨论了一番,其他几个长老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看见苏清漪不容拒绝的眼神,只能无奈地回到原位。
最后,苏清漪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红绡姑娘所言,与我们查到的线索吻合,可见并非说谎。我们几人商议决定,让其暂留小院,由林公子看管,待查清影阁的事,再决定她的去向。各位长老,可有异议?”
李长老刚想抱怨“又要多管一件事”,却对上苏清漪的眼神,连忙改口:“没异议!清漪你说了算,反正刘长老会记下来,我们跟着就行!”
刘长老苦着脸点头:“我……我会把红绡姑娘的事记在‘待办’里,每天汇报一次,不麻烦……”
张长老笑着点头:“这样也好,红绡姑娘就留在小院吧,方便我们随时询问线索。”
王长老和赵长老也没反对。
晚晚听到这话,抱着灰团跑到红绡身边,递过一个刚热好的包子:“红绡姐姐,你不用被抓走了!这个包子给你!”
灰团从晚晚怀里跳下来,蹭了蹭红绡的裤腿,发出软乎乎的“喵”声,像是在欢迎她留下。
苏清漪看着眼前的景象,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也没多说什么。
她带长老们来此,本就没打算抓红绡,只是想借审问的名义,让长老们认可红绡的存在,免得后续有人再找红绡的麻烦。
长老们陆续离开,李长老走之前,还偷偷塞给晚晚一把瓜子,让她“无聊时嗑着玩”。
张长老给红凝留了一瓶清心丹,让她“若红绡有异常,就喂她一粒,能暂时压制魔气”。
刘长老抱着账本,苦着脸跟林砚说“以后有线索,直接传讯给我,别让我再跑一趟了”。
王长老临走前,望了一眼远处的桃花林,对林砚说“若遇危机可到宗门寻我”。
赵长老则留下一枚执法令牌,说“若影阁的人来,捏碎令牌,执法堂的人会立刻赶来”。
院中的桂树再次安静下来,阳光透过枝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红凝帮红绡整理着棚子,晚晚抱着灰团在一旁帮忙,林砚则在灶台边煮着新的茶水——茶水的清香混着桂花香,漫满了整个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