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漪带晚晚回青云宗的那个清晨,紫霞峰的云雾还没散,沾在练剑坪的青石上,踩上去软乎乎的。
晚晚攥着荷包里那点干桂花 —— 是临走时林砚塞给她的,说 “想阿爹了就闻闻,跟家里的桂花一样香”—— 站在苏清漪面前,看着师傅递来的《水泽灵诀》,指尖不自觉地蜷了起来。
“晚晚,先天灵体是天赐的机缘,但也意味着更多危险。” 苏清漪的声音裹着晨雾,带着几分严肃,“你阿爹是凡人,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只有你自己足够强,才能掌握命运,连你想护的人都能护住。若是弱小,只会被人拿捏,玩弄于鼓掌间,连自己的命都做不了主。”
“玩弄于鼓掌间……” 晚晚小声重复这六个字,眼神里浮现一抹异样的色彩。
从那天起,紫霞峰的鸡还没叫,练剑坪上就有了晚晚的身影。
苏清漪教她水幕防身,她就对着晨露练,直到水幕能稳稳接住每一滴落下的露水,连波纹都不晃;教她水鞭捆缚,她就对着桂花树练,直到水鞭能精准缠住最细的枝桠,不伤一片花瓣。
有时候苏清漪心疼她,让她歇半个时辰,她却摇头:“师傅,再练会儿,我还能强点。”
后来她还偷偷翻了紫霞峰的藏经阁,找到一本没被标注的《缠灵术》—— 能以灵力化作细索,缠住对手的四肢,让其动弹不得。
她躲在竹林里练,练到指尖发麻,直到能瞬间捆住窜过的野兔,才满意地笑了。
苏清漪看在眼里,既欣慰又隐隐担心。
晚晚对力量的执着,超出了同龄修士的单纯,带着点不容错辨的偏执。
可每次看到晚晚练完剑,就坐在竹楼边摸那个装着干桂花的荷包,她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 这孩子的执念,全是为了林砚,或许等她再长大点,就会懂分寸了。
而望仙山脚下的小院,这两年倒也安稳。
林砚每天清晨都会在院子里练一套 “怪动作”—— 是他上辈子记下来的广播体操,换了个说法,说是 “从老书里看来的强身法子”。
他伸胳膊、踢腿,动作慢悠悠的,却能把筋骨舒展开,练完浑身通透。
接着就拿起那把墨色长剑,对着青岚印记里的剑谱比划,虽然没有灵力,可招式越来越熟练,劈砍之间,连院角的杂草都能削得整整齐齐。
宝马老了些,毛色不如以前亮,跑起来也慢了,但依旧黏人,林砚每天都会给它添新晒的干草,偶尔还会喂点灵草碎 —— 是晚晚托人寄回来的,说 “宝马跟着阿爹辛苦,给它补补”。
大猫(以前的小猫)长壮了,还是喜欢趴在桂花树下睡觉,林砚去后山时,它就跟着,偶尔还能抓只兔子回来,算是 “帮衬” 阿爹。
林砚还在镖行接活,大多是护送富商家眷或者寻常货物,不算危险。
上次护送一个十岁的富商之子去邻城,那孩子一路上缠着他讲 “打坏人的故事”,他就捡着落云城的事,隐去危险部分,说得像话本一样,逗得孩子哈哈大笑。
刚把人送到,回到镖行,镖头王大叔就凑过来,手里拿着张任务单:“林兄弟,刚到个好活 —— 护送一批药材去边境,酬劳是平时两倍!就是边境最近不太平,听说有马贼,你要不要瞅瞅?”
林砚刚接过任务单,还没看完,就听见一道又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带着点急:“阿爹,别接!”
他猛地回头,镖行门口站着个少女 —— 穿着青云宗内门弟子的浅粉劲装,衣摆绣着淡云纹,头发用支白玉簪束着。
比两年前高了大半个头,眉眼间的稚气褪了不少,多了几分英气,可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晚晚?你怎么回来了!” 林砚又惊又喜,快步走过去,伸手想摸她的头,又觉得女儿长大了,手在半空顿了顿,最后又收了回来,“在宗门好不好?有没有瘦?”
晚晚没回答,先抓着林砚的胳膊翻来覆去看,又扒拉他的衣领,确认没伤口,才松了口气,眼眶有点红:“阿爹,我没事!我现在是内门弟子了!师傅说我修炼最努力,给了我好多奖励,还有俸禄,每个月都有钱拿!”
她说着,从腰间的储物袋里掏出个锦盒,打开来 —— 里面躺着三颗莹白的灵玉,还有一袋沉甸甸的银子,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响。
“这些都给阿爹!” 晚晚把锦盒塞到林砚手里,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你以后别做镖师了,太危险了!刚才那个去边境的任务,有马贼,万一伤着你怎么办?”
林砚捧着锦盒,手指触到冰凉的灵玉和温热的银子,整个人都懵了。
镖行里的伙计们都凑过来看,有人笑着打趣:“林兄弟,你这女儿可真能耐!长大了还能养你,福气啊!”
林砚脸有点发烫,把锦盒推回去:“晚晚,阿爹能赚钱,不用你的钱。镖师虽然有点风险,但阿爹小心点,没事的。”
“不行!” 晚晚把锦盒又推回来,眉头皱得紧紧的,眼神里带着点委屈,还有丝林砚没见过的固执,“阿爹,我不想再看到你受伤了。以前遇见坏人,我只能躲在你后面哭;现在我强了,能保护你了!以后我每个月都把俸禄寄回来,你就在家种种桂花,喂喂宝马和大猫,要是闷得慌,就去后山走走,好不好?”
她说着,伸手抓住林砚的手腕,手指微微用力,像是怕他跑掉。
林砚看着她的眼睛 —— 那里面有担心,有依赖,还有一丝藏得很深的偏执,像小时候她非要钻进他被窝时那样,只是现在这份执着,变成了 “不许他受一点险”。
他心里一软,叹了口气:“好好好,阿爹听你的,这个任务不接了,行不行?”
晚晚立刻笑了,眼睛亮得像星星,拉着他就往外走:“太好了!阿爹,我们回家!我还给你带了青云宗的灵草糕,比你做的桂花糕还甜,大猫也能吃!”
路过镖头身边时,她还停下脚步,认真地说:“王大叔,以后别给我阿爹介绍危险的任务了,要是他想做,就找那种送送书信、看看铺子的,安全的!”
王大叔笑得合不拢嘴:“行!听你的!以后林兄弟的活,我都给挑最安全的!”
出了镖行,晚晚牵着林砚的手,脚步轻快,跟小时候一样。
林砚问:“你这次回来能待几天?”
“师傅给了七天假,我想多陪陪阿爹。” 晚晚说着,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问,“阿爹,这两年你有没有遇到坏人?有没有女人跟你说话?比如镖行里的姐姐,或者护送的雇主家的女眷?”
林砚愣了一下,失笑:“没有啊,都是跟你王大叔他们打交道,护送的雇主也都是男的,没遇到女人。”
晚晚松了口气,小声说:“那就好。阿爹,要是有人跟你说话不怀好意,或者想让你做危险的事,你就给我传音符,我立刻回来帮你收拾他们!”
她说这话时,眼神里闪过一丝冷意,快得像错觉,可林砚还是捕捉到了 —— 这丫头,好像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对 “保护” 他这件事,格外较真。
回到小院,大猫听到声音,立刻从桂花树下窜出来,围着晚晚的腿 “喵呜” 叫,尾巴竖得高高的;宝马也从马厩里探出头,对着晚晚打了个响鼻,还伸过脖子蹭了蹭她的手。
晚晚蹲下来,摸了摸大猫的头,又从储物袋里拿出块灵草糕,掰了点喂给宝马,笑着说:“大猫,宝马,我回来了,有没有想我?”
林砚看着院子里的景象,心里暖烘烘的。
虽然被女儿 “管着” 有点无奈,可这份沉甸甸的心意,比什么都珍贵。
他想着:罢了,就让她护着吧,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只要她开心,他在家歇着也没什么。
晚晚喂完宝马,回头看林砚,眼神里满是满足 —— 阿爹在家,宝马和大猫也在,院子里有桂花的香味,这样真好。
她悄悄握紧拳头:以后她要更努力修炼,早点突破金丹期,到时候就能经常回来看阿爹,还能把所有想靠近阿爹的 “危险” 都赶走。
那些想让阿爹受委屈、想让阿爹做危险事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夕阳落在院子里,把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晚晚拉着林砚进了屋,开始翻储物袋:“阿爹,我还给你带了青云宗的墨,写起来特别顺;还有师傅给的护心符,戴在身上能挡小伤……”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林砚坐在旁边听着,偶尔应一声,心里想着:这丫头,真是把能想到的都带来了。
只是他没看到,晚晚在整理东西时,悄悄把一张画着 “缠灵术” 的纸藏在了枕头下。
这份藏在 “保护” 下的偏执,像藤蔓一样,正悄悄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来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