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冥骨驱使的骷髅劳工和低级死灵,也得到了“假期”——它们被集中安置在几个指定的区域,不再进行强制劳动。
只是漫无目的地游荡,或者静静地站在原地,眼眶中的魂火微弱地闪烁着,仿佛也在享受这难得的“安宁”。
蛮骨、毒蛇等中层头领,起初还有些无所适从,但很快也找到了放松的方式。
他们聚在一起,不再讨论战术和资源,而是开怀畅饮(虽然不眠城的酒水带着一股死气的味道),吹嘘着自己过往的经历,甚至有人拿出了偷偷收藏的、来自其他岛屿的乐器,生涩地吹奏起不成调的曲子。
就连一向以铁面无私着称的二号,在巡逻时,看到手下士兵们放松的模样,也只是冷冷地瞥一眼,并未像往常一样出声呵斥。
他甚至破天荒地允许了几个女修(主要是后来归附势力中的)在城内一小块空地上,种植了一些耐阴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苔藓和菌类,算是给这座灰暗的城池增添了一抹微不足道的色彩。
一个月的时间,在以往的血雨腥风中,或许转瞬即逝。但在这难得的平静里,却仿佛被拉长了许多。
风非凡依旧躺在床上,大部分时间在看书、假寐、或者逗弄冥骨。但他的神识,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城中那微妙的变化。
那股因常年杀戮和压抑而积累的戾气,似乎被这短暂的休憩冲淡了一丝。
手下们眼中那纯粹为了生存和命令而存在的麻木,似乎也多了一点别的东西——或许是对未来的些许期盼,或许只是单纯的疲惫得到缓解后的松弛。
他知道,这种平静是短暂的,是风暴眼中虚假的安宁。敌人还在虎视眈眈,伤势还需要漫长的时间恢复,不眠城的辉煌依旧遥不可及。
但,这一个月,值得。
至少,他让自己和这些追随他的人,都喘了一口气。让那被血腥和死亡浸染的心智,得到了一丝微不足道却必要的慰藉。
当一个月假期结束的钟声(由某种海兽头骨制成)在不眠城上空低沉响起时,所有人都知道,休息结束了。
他们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岗位,军队重新开始操练,冥骨再次驱动骷髅劳工继续筑城,一切都似乎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但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风非凡放下了手中的闲书,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深邃,开始仔细听取一号关于这一个月来外界动向的汇报。
摸鱼的日子结束了,但这次短暂的休憩,如同给生锈的齿轮上了油,让不眠城这台战争机器,在未来的征途中,或许能运转得更加顺畅,也更加……持久。
而风非凡自己,在那看似悠闲的一个月里,并非全然放松。
他在放松的同时,也在不断反思、推演,将这次重伤的教训和休憩的感悟,更深地融入自己的意志之中。下一次,当他再次踏出这座城池时,他将变得更加难以对付。
时光荏苒,距离风非凡苏醒,已是第三个年头。
不眠城在一种外松内紧的状态下平稳运行。对外,依旧保持着防御和渗透的低姿态;对内,经过那一个月的休整,整体的氛围不再像之前那般死寂压抑,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韧性。
人们依旧在冰冷的规则下生活、训练、建设,但眼神中少了几分麻木,多了几分属于活物的灵动与期盼——期盼着他们的城主彻底康复,带领他们走向更广阔的天地。
城主府深处,密室之内。
风非凡依旧半靠在温魂玉床上,脸色比起三年前刚苏醒时,已然好了太多,隐隐透出一丝血色。气息虽然仍比全盛时期微弱,却平稳悠长,不再如风中残烛。
体内那破碎的经脉,在死气与温魂玉的双重滋养下,已修复了大半,虽然依旧脆弱,无法承受激烈斗法,但日常运转灵力、处理事务已无大碍。
丹田内的元婴也不再那般萎靡,表面的裂痕基本消失,只是光芒依旧内敛,仿佛在积蓄着力量。
实力,大约恢复了五成。
这三年,他并未虚度。除了必要的沉睡和温养,他将更多的时间用在了“静态”的修炼和思考上。
无法演练神通,他便反复揣摩死气的各种精妙运用,推演以往战斗的得失,尤其是与冷凝霜那一战的每一个细节。
他也开始系统地整理和消化从怒涛宗、玄冰阁获取的那些功法玉简和修炼心得,虽然大多与死气修炼体系不合,但其中关于灵力掌控、神识运用、乃至阵法符文的见解,依旧给了他不少启发,触类旁通。
当然,“摸鱼”的本职工作也没落下。那些搜刮来的杂书几乎被他翻烂了,甚至开始让手下留意收集更多类似的“无用之物”。他与苏无心之间那诡异的“互动”也多了起来,
有时会就某本游记中的记载进行极其简短的、近乎自言自语的“讨论”,虽然大多以苏无心冷漠而实用的评价告终。
冥骨头骨上的“涂鸦”也越发复杂,从简单的圈圈纹路,变成了某些抽象而扭曲的图案,透着一种死寂的美感。
这日,他正用一缕死气操控着一枚玉简,阅读着其中关于某种深海寒铁锻造技巧的记载(虽无用,但有趣),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突然,密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风非凡头也未抬。
一号推门而入,脸上带着一丝凝重,不再是平日里那温和的笑容。“主上,海蛇会那边,有动静了。”
风非凡操控玉简的死气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哦?那条‘毒鳗’终于忍不住了?”他语气平淡,似乎早有预料。
“是。”一号沉声道,“他们的一支巡逻队,以追捕逃犯’为名,越过了我们在碎星群岛划定的界限,与我方前哨站发生了小规模冲突。
我方伤三人,对方死两人后退去。这已经是本月第三次类似的‘摩擦’了,一次比一次过分。”
风非凡放下玉简,目光幽深。“他们在试探。试探本座是否真的重伤难愈,试探我不眠城如今还有几分锋芒。”
三年的时间,足以消磨掉许多威慑。尤其是当那个曾经只手覆灭两大宗门、凶名赫赫的城主,长达三年未曾公开露面,只是偶尔有模糊的消息传出他在养伤时,某些按捺不住的野心,自然会开始滋生。海蛇会,无疑是其中最不安分的一个。